後 AlphaGo 時代:AI 與圍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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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Go 以四比一擊敗世界級棋手李世石,人工智能真的攻克了圍棋? 圖片來源:路透社
AlphaGo 以四比一擊敗世界級棋手李世石,人工智能真的攻克了圍棋? 圖片來源:路透社

人機五番棋,AlphaGo 以四比一擊敗李世石,固然是人工智能一大進展,但其突破在量而不在質,意義有限,既不會就此毀滅人類,亦未能應用於進階科技;而圍棋作為人類活動,AI 參戰,反而令遊戲更有趣,圍棋的未來更加可期。

從五局對奕中,在在可見 AlphaGo 果敢切斷挑起攻擊、覷準時機侵角打入(第一局)、判斷死棋而敢於脫手(第三局)、做大模樣圍空、熟練處理連環劫(第三局),由局部運算到佈局,AlphaGo 均表現出一流水平。不過,是次破天荒的勝利,並不代表人工智能達到重大突破。

純粹換算

單論勝負,圍棋是純計算的項目。有說 AlphaGo 不計目數,只在乎勝負,這種說法其實是不了解圍棋:落點為何不在此處而在該處,因為該手較「大」,佔目更多;攻擊往往涉及「算氣」、侵空或屠龍則要精確運算「死活」,該處能否造出兩目;先手棋與後手棋次序需要全局協調,牽涉緩急、目數。每一手棋都需要研判利害,而圍棋的判斷是純計算的。

換言之,AlphaGo 其實是純運算系統,所謂「價值網絡」(Value network)--判斷全局局勢,為潛在落點給出分數--只是將一組數字轉算成另一組數字,並非真正價值轉換。AlphaGo 真正有用之處在於其學習系統的應用,協調運算能力次之。

正如 DeepMind 創辦人 Demis Hassabis 指出,AlphaGo 的神經網絡訓練模式比下棋所用運算系統更重要。所謂「深度學習」,簡言之,即是建立一組系統,注入資料,系統經消化後自行組合模式,建立一套簡化的程序。系統愈要複雜,資料愈需精純。人工智能能否成功運作,關鍵在於兩個條件:數據及系統設計。

AlphaGo 之父:DeepMind 創辦人 Demis Hassabis。 圖片來源:路透社
AlphaGo 之父:DeepMind 創辦人 Demis Hassabis。 圖片來源:路透社

壟斷數據

深度學習系統憑藉龐大而多層次的模式,能夠處理數以百萬計的變化項,運作需要輸入大量數據。卷積神經網絡(Convolutional neural network)早於 1980 年代研發,但當時數據難以搜集,不足以應用於大型運算軟件。近年大數據興起,可資分析的訊息大量湧現,造就了 AlphaGo 的誕生。問題在於,只有財雄勢大的集團例如 Google、Amazon、Facebook 等,才有足夠人力物力搜羅大數據並加以分析。Demis Hassabis 在記者會上說,AlphaGo 的結構理論已全部發表於 Nature,歡迎借鑑開發私家版,然而 AlphaGo 之所以表現強勁,正正因為輸入了大量優質數據,一般人難以取得數據的話,自家製不可能與正版匹敵。假如只是圍棋數據,個人也許不難取得;若論社會數據的積存能力,個人與企業則是勢力懸殊。即是說,企業壟斷數據,就等於主導未來人工智能的技術。

無限設定

加來道雄認為神經網絡 AI 機械人程式簡易,智能設定卻極為繁複,普及言之尚早。
加來道雄認為神經網絡 AI 機械人程式簡易,智能設定卻極為繁複,普及言之尚早。

系統設計如要配合現實運作,必然極度複雜。加來道雄(Michio Kaku)於 The Future of The Mind 一書論及神經網絡 AI 機械人,認為即使程式簡易,智能設定卻極為繁複:譬如要為機械人培養意識、調教情緒、教導說謊、再現痛感、輸入倫理、訂立法律……等等,每一環都牽連重大,例如設定機械人首任為「保護人類」,假若有人企圖傷害他人,機械人能否以武力制止,武力程度如何拿捏,各種情況如何應對、會否過敏誤判、專家與 AI 意見相左時採信何方?……機械人是有了神經網絡自行學習系統,但相關數據不僅繁雜,有時更難以取得共識。人用一生時間學習的事物,機械人卻必須出廠前就完全掌握,而且不能出錯:一旦誤判情況,後果可大可小。

對比上述 AI 應用,AlphaGo 只能算是第 0.1 步嘗試,小試人工神經網絡的運算能力,連最基本的價值判斷亦談不上,而價值判斷--暫時仍屬人類專利--才是真正的難題所在。Demis Hassabis 曾指希望藉人工智能破解人腦思考謎團,似乎言之尚早。

圍棋之神

說回圍棋。理論上,只要 CPU 夠多,運算能力夠強,AlphaGo 可以在特定時間內算盡一局之內棋盤上所有落子變化;現時 AlphaGo 每日自行對奕三萬局,而且尚有加速空間,假以時日,理論上亦能窮盡一切棋局鋪衍,讀得出所有變化組,自然可以研判出「最好」的落點。當「圍棋之神」誕生,到時人類下棋還有意思嗎?答案是:有。完美機器不會殺死圍棋,反而會打開圍棋所有的可能性,人類經驗有限,憑藉「神助」,進步得以更快,甚或會創出新局形。與其博奕,就似與規則博奕,規則以本來面目出現,人類要挑戰的是跟上規則本身。圍棋始終是人類的遊戲,正如人人知道,跑車比跑手更快,但人類依然向前疾奔,為每一次衝線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