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Mr. Wonder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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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1985 年列根總統連任,荷里活為他舉辦了一個全明星慶祝晚會,席間大明星 Dean Martin 向他獻唱一曲 Mr. Wonderful

歌詞裡的 “Mr. Wonderful…”,本來下一句應該接 “That’s you”(就是你),但是 Dean 開玩笑唱出了 “That’s me”(就是我);第二遍重複的時候又改成 “Still me”(還是我),哄得全場哈哈大笑,列根笑得差點打跌。

直到最後三唱 “Mr. Wonderful”,音樂推上高潮,才以 “That’s you” 正式結尾。感覺又好笑又溫馨,恭維得十分高明,如果用「擦鞋」兩個字來形容簡直太辱沒了。無論一國領袖民望有多高,成就有多偉大,將之戲稱為 “Mr. Wonderful” ,而非甚麼「英明領袖」、「偉大舵手」,全世界恐怕只有美國一家。

晚會結束的時候,列根上台致謝,風趣名不虛傳:「今晚各位說了我一車的好話,我希望你們都宣了誓。」(To those who have said such nice things about me tonight. I just wish you were all under oath.)眾人笑過之後,他又說,「我還希望你們都是國會議員」(I wish you were all members of congress.),掀起一波更為響亮的笑聲。

“Mr. Wonderful” 該怎麼翻譯呢,令人犯愁。顯然不是「好好先生」,若只譯作「好先生」又嫌感情表達不足,因為 Wonderful 這個字舉重若輕,透露著喜悅、滿足、會心的讚嘆,為中國文化所陌生。以前中國人形容一個特別優秀的人,往往說「人如金玉」,但是,人如金玉者,在中國漫長的極權社會裡,不但鳳毛麟角,且絕無可能當上領袖,對於整個社會,起不了甚麼作用。

但美國不一樣,像列根這種令人心悅誠服的 Mr. Wonderful 並非空前絕後,而且在關鍵時刻能當仁不讓。

他看似平平無奇,還被評為二流演員,但是在關鍵時刻會體現一種個人力量:一種美國人獨有的寬弘自信的魅力。列根當晚還說,他剛就任總統的時候常幻想自己的「夢幻內閣」:他將委任尊榮(John Wayne)當國務卿,奇連伊士活(Clint Eastwood)掌國防;專演「吝嗇鬼」的 Jack Benny 管財政,不文的笑匠 Groucho Marx 當教育部長。可惜啊,即使身為總統也無法心想事成。

今天,依然有許多人在懷念列根,懷念他對自由世界的捍衛,尤其是他寬弘自信,泰然自若的風度 ——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年列根在辯論時常常插科打諢,但對手聽了也忍俊不禁。他的許多玩笑,今天都干犯政治正確的禁忌,會引起大量投訴。必須承認,這樣的氣氛早已煙消雲散,現在面臨的不是對手,而是敵人,敵人是絕不會跟你講風度的。

列根有一個花名 Gipper,出自他 1940 年主演的一部電影,主角是美式足球明星 George Gipp。Gipp 最後病重不治,臨終留下遺言,鼓勵隊友戰勝逆境,竭盡所能,為他贏一回(…ask them to go in there with all they’ve got and win just one for the Gipper.)。“Win one for the Gipper ” 由此成為熟語。

這句台詞,恍惚之間,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竟有點異曲同工,分別是美國人從來沒有那麼多悲情,因為他們的許願是能實現的。

又一個大時代來了,如果你仍然相信言論自由、無罪推定,Rule of Law,競爭機會公平,私有財產不可侵犯,是你追求幸福人生的基本權利,一定要在逆境中堅持住,上帝會保佑這一切,“Win one for the Gip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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