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北者的故事比比皆是,尋求自由、擺脫極權國度,似乎成為他們的標籤。既然人生而嚮往自由,何以脫北者之外,有人會選擇成為「脫南者」,希望抵達北韓,擁抱主體思想?
據身在南韓 8 年的金仁姬所述,自己是「被脫北者」。她表示最初只想前往中國接受肝臟治療,但由於費用高昂,中介人說服自己前往南韓,在兩個月內即可籌集足夠資金支付醫療費用。北韓人難以直接前往南韓,故在中介安排之下,他們先前往泰國、老撾、緬甸、柬埔寨、越南或蒙古等第三國,再向當地南韓大使館申請庇護,金的南韓之旅亦如是。
然而,金指當她抵達南韓後,認為自己受騙,於是要求中介放人。「但他們已取走我的北韓護照、並將房間鎖上,所以我無法逃離。」隨後,作為「脫北者」的她於南韓一個再教育中心裡待了三個月,接受調查並學習適應南韓的生活。金亦曾跟各情報官員反映自己的處境:「我說自己是被騙來南韓的,想要回到自己的祖國,不要把我和自己的女兒分開。」她又指自己曾絕食、哭訴,但情報部門未予理會。去年 7 月,金更收到法院文件,禁止自己離開南韓。
另外,據金所指,脫北者在南韓所受的歧視,亦是她希望「脫南」的原因。組織「教導北韓難民」(Teach North Korean Refugees)聯合創辦人李恩玖(Lee Eun-koo,音譯)表示在南韓,「歧視是普遍的問題。人們能以口音識別北韓人,他們可能遭受誹謗或不獲聘用。南韓人的看法是:『這些人來自貧窮國家、被獨裁者洗腦。』而我們也被洗腦,相信北韓人是自己最大敵人之一。」另一位創辦人 Casey Lartigue 補充:「新脫北者形容再教育中心為『可怕的經歷』,因為國家情報局會像間謀般調查他們,而在中心遭受的嚴格控制,更讓他們有身處北韓的感覺。」
脫北者在南韓遭歧視的社會問題,過去亦有其他脫北者反映。但金認為有些脫北者的北韓慘痛經歷,如著名脫北者朴妍美的描述,很可能遭「歪曲」及「嚴重誇大」。「我想他人知道,北韓也有一般的生活。雖有苦難,但亦有希望。」然而,就「苦難」一面,如 1995、2005 年北韓造成過百萬人死亡的飢荒事件,金僅採用官方「苦難的行軍 (arduous march)」字眼帶過。而儘管金曾打算前往中國治病,她仍強調北韓有為國民提供教育、醫療保健及住屋三項重要福利保障。
至於對北韓領導人金正恩的看法,金以「鮮血所束縛」形容人民對領袖的深厚感情,且不認同一切都是洗腦:「它建立在信任、忠誠和尊重的基礎上。我不是說北韓一切都很好,但北韓有北韓的制度。不論社會或資本主義,都沒有絕對美好的國家。如果你認為北韓就是一個由獨裁者統治、充滿黑暗、死亡的國度,那就是很大的錯誤。」
金的看法,旁人如南韓退役將軍全仁釩便難以接受,因為對許多南韓人而言,到北韓生活的想法絕對荒謬,而金的言論無疑是為政權掩蓋侵犯人權的行為。全未曾到訪北韓,但他反問:「你想下地獄認識魔鬼嗎?金氏家族已完全掌握洗腦活動…… 那裡的運作就像邪教般令人恐懼。假如史太林在生,也會羨慕金氏。」
縱然有金女士一類力挺北韓的人士,但 Lartigue 認為,與脫北數字相比,希望脫南的「奇案」便明顯被比下去。同時,Lartigue 以歷史原因解釋脫南人士的想法:「朝鮮半島分裂 70 年後,有些人仍與家人分隔。這並非出於對北韓政權的熱愛,而是因為他們的家庭離散。」南韓前外交部長崔德新之子崔仁國,就是為一家團聚而「脫南」的著名例子。他的父母早在 1986 年出逃北韓,而他亦於去年 7 月「脫南」,並發表聲明指其父母都葬在北韓,北韓是他「真正的祖國」。
美國媒體北韓新聞(NK News)主筆 Oliver Hotham 則認為不能單純以政治角度解讀問題。「有種看法,認為北韓被騎著裝有核彈白馬的金正恩所壟斷。但這對談論一個有 2,500 萬人口的國家來說過於簡化。他們對自己國家的政治制度常有複雜的感受…… 可能對制度存有不滿,但很多人,尤其老人或許對金正日政權有深切懷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