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羅斯總統選舉引發的示威浪潮至今已過百日。縱使仍有民眾上街抗爭,但「太陽如常升起」,執政長達 26 年的盧卡申科依舊不倒。抗爭者在堅持之餘,亦要參透獨裁者能維持地位的秘密。
白羅斯國營電視台節目主持 Denis Dudinsky 在反政府示威爆發之初,一度辭職表態,抨擊盧卡申科即使有多殘酷,「永不能迫使白羅斯人回到這 26 年的狀態」。稍後的 9 月 3 日,Dudinsky 遭警察拘捕,關押於環境惡劣的監獄。兩日後傳出的影片中,他呼籲反政府示威者停止抗議。據報,當 Dudinsky 被問及為何改變態度時,他僅表示:「這些人總有辦法,以你不能拒絕的方式提出要求。」
武力鎮壓、空洞的改革承諾及拖延時間消耗民氣,都是盧卡申科捱過百日的原因。不過,「紐約時報」莫斯科分社記者 Ivan Nechepurenko 補充,盧卡申科在「維護國家安全」上,更依靠繼承自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KGB)的白羅斯共和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他形容,活躍於幕後的秘密警察,以陰險手段說服、脅迫、壓制反對聲音。該國前文化部部長、曾任駐法國、波蘭及西班牙大使的 Pavel P. Latushko 則指:「盧卡申科在過去 26 年來建立的壓制異議制度,一直向人們灌輸動物本能般的恐懼感。」
白羅斯的國安委,以間諜及監督人員組成監控網絡。名為「監督者」(curators)的人員,滲透範圍涵蓋學校、企業、所有政府機構,並收集涉嫌不忠誠的證據,又竊聽政府高層官員之間的談話內容,確保人人緊跟組織路線。以工廠工人及僱用全國 4 成以上勞動力的國企為例,假如員工被懷疑不忠,工作可能不保。Latushko 進一步指:「人們表達個人觀點的話,將要承擔責任,或會受譴責或行政處分、刑事起訴;最壞的情況是肉體受刑。」而「紐約時報」莫斯科分社社長 Andrew Higgins 早前的報道稱,盧卡申科指揮的安全部門,會令異見者「被失蹤」。
不過,並非人人都會受到虐打這類刑罰,部分人可能會受國安委招降。商人及反對派人士 Yuri Voskresensky 被捕兩個月後,於 10 月 10 日與盧卡申科在獄中會面,稍後便獲釋。Voskresensky 出獄後表示,自己現時尋求妥協,準備成為是次運動的調解員。他開始稱讚盧卡申科是「強勢領導者」、「開放的人」,形容國安委相中其「巨大潛力」,呼籲激進反對派人士停止抗議。11 月 12 日,Voskresensky 的民主力量圓桌會議,註冊亦獲批准,成為「反對派全國對話的執行者」。
此外,法律體系亦站在盧卡申科一方。白羅斯前國家高級檢察官 Andrei V. Sytko 受訪時指:「這個國家有兩套法律制度,一套是針對謀殺、強姦等一般罪行的法律。另一套平行的法律制度,由政治力量驅動,從警察到檢察長再到最高法院,整個體系都在力捍當下的政治制度。」明斯克市的前助理檢察官 Yevgeny I. Babak 則形容,執法人員被洗腦。他稱自己每星期都必須參加「政治信息」課程,觀看國營機構的新聞宣傳節目,並抄好他的「意識形態筆記簿」。
Nechepurenko 認為,白羅斯的法官通常出於政治動機作裁決。西南部城市平斯克(Pinsk)前法官 Aleksei V. Pasko,便在當局大規範拘捕示威人士後,意識到自己將要審理大量「政治案件」,決定辭職。他表示,「我已厭倦所有這類案件。我的道德原則不容我作如此裁決。」
就白羅斯國安委而言,不少成員在 10 月初便受歐盟決議制裁。Viktor Lukashenko 身為盧卡申科兒子,亦以國安顧問身份受美國制裁。歐盟其實亦曾在 2010、2017 年制裁部分以法之名為盧卡申科作政治打壓的法官。儘管如此,要撼動經營多年的國家機器,百日抗爭加上多年來的外國制裁,亦可能顯得蒼白。Nechepurenko 認為,目前盧卡申科的「半軍事政權」裡,大多數成員仍未願意倒向抗議者一方。如何打倒盧卡申科?持續示威、不斷面對拘捕行動的抗爭者或許仍在思考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