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蚊蚊:一個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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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聖誕還有一陣,不過到處都已經掛上燈飾和漂亮的聖誕樹了,果然是個夢幻與浪漫的季節。一個人入場看電影前,經過商場的巨大聖誕樹,我跟星閃閃的樹自拍了一張。沒想到引來一些迴響與回應,原來大家都覺得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去吃飯,是有點「毒」的行為。

習慣了一個人去旅行,動輒幾個月隻身在外,吃飯看電影這些早不算甚麼了,一個人去吃火鍋也是常事。但一個人包房去唱 KTV 就太高程度了,還沒試過。

在台灣,一個人吃飯也算是平常事,在魯肉飯店麵店快餐店,滿多人都是自己一個埋頭苦吃,大家都習以為常。但是在歐洲,一個人吃飯就真的會遭受白眼。

年前去波蘭旅行,一個人上好的館子吃飯,服務生問幾個人?我說我一個。Table for one?再重複多問一次,眼睛還睜得老大。

桌上都是點點蠟燭,很有氣氛,三五成群。我吃牛扒,再點了一杯紅酒。看一下餐廳的人生百態。

下午有時在室外的咖啡廳,當地人都很喜歡坐在外面聊天,我也來湊個熱鬧。天氣凍得要命,我坐在火爐邊,還問侍應多拿了一條毛毯才夠暖。只見其他人談笑風生,與友共飲,也不怕寒冷。我承認這實在不太適合一個人,大風大雨就會顯得有點落寞。

誰說一個人就不可以 fine dining?我在布達佩斯去過一間米芝蓮餐廳,很難訂位,我就預約了中午的位置,一個人去吃了兩個半小時的精緻午餐。

東歐人比較冷漠而不問世事,雖然他們還是會有點小驚訝,但習慣了就還好。不過到意大利時,每日一個人吃晚餐,就真的會遭到質問。可能海邊附近都是遊客餐廳,比較少單獨的背包客去吃飯吧。如果在泰國的考山路夜市市集,相信這個完全不會是問題。

無論我去吃海鮮、吃蛋糕,還是吃 pizza,都會感覺到服務員的訝異與關切,好像一個人吃飯很可憐的樣子。

那時我還特意發了一篇文章表達不滿。

那當然,我不是不喜歡跟一群朋友吃飯,人多也比較好叫菜,只是情況不許可。在有需要的情況下我就要獨自吃飯,只要轉個念,孤獨而不寂寞,一個人的時間其實很自在,也是種享受。

一個人吃飯最有趣的奇遇,發生在印度新德里。我晚上去吃飯或逛街,多坐 Uber,輸入地址點對點,不會有語言不通的問題,有齊全資訊也比較安全一點。我通常一上車就會打電話給酒店,大聲說我在哪個司機的車上,車牌是幾號。

好讓對方知道,我不是一個人。所謂取易不取難,這樣也算是一個很好的措施了。

新德里有一個 SOHO 區,有很多印度名牌和精緻餐廳,我常去買衣服。有次買完花裙子,旁邊有間米黃色、大窗戶的漂亮餐廳,肚子餓了就先去吃飯。裡面都是一些穿性感衣服短裙的印度女生,和來公幹的外國人,在喝酒聊天。為甚麼我要特別強調短裙,因為印度很保守,女生穿傳統衣服只可以露出一點腰部,腿部要收起來。但因為是 SOHO 區,都是有錢人,她們多有司機直接接送,所以穿得比較西化。

我就自己靜靜坐在高級餐廳的一角,點了份燒雞。燈光昏暗,我還要開手提電話的電筒,才看得清自己的食物。雞燒得很乾,因為價錢不便宜,結帳時我跟服務生反映一下(沒有不付錢的意思,有意見才有改進嘛)。他戰戰兢兢,說立馬幫我換一碟新的,我忙說不用了,有甚麼慘得過吃一塊乾雞?就是吃兩塊呀。但是他已急步走了,根本沒聽到。

過了一會,他捧著第二盤燒雞過來,還多帶了一個人,那是餐廳的女二廚,她跟我說不好意思,說餐點是她負責的,再弄了一份希望我滿意。

然後二人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站在旁邊看著我吃,想知道這雞嫩不嫩。

其實雞還是很乾,但我不好意思講,就說很好吃。

女廚師見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來印度旅行,覺得很有趣;我在印度也很少看到女廚師(民風比較保守,還是男性主導的社會),就聊起上來。

過兩天就是排燈節了,她問我有沒有節目,邀約我到她家和她的家人一起慶祝。排燈節又稱光明節,印度人很重視,有一點似過年。我當然一口答應。

約好了地點,她和先生開車來接我。到埗後,我和她妹妹一起佈置家裡,放置燈飾和鮮花;她與先生則準備晚餐。有兩個廚師做飯給我吃,實在太幸福了。之後那幾天,我都住在她家。後來我每年去印度,都會跟她聯絡;再後來帶團,就帶香港朋友去她的餐廳吃飯。

那次之後,就沒有再吃過那麼乾的燒雞了。所以世事奇妙,當天的那隻雞注定是要那麼乾的。如果是一隻嫩雞,看起來似乎完美,但我們就不會認識彼此了。若這樣去想的話,有時不好的事情,也不一定不好。

光明節是慶祝「以光明驅走黑暗,以善良戰勝邪惡」的節日,除了開心在這個舉國騰歡的盛大節日遇上好友,以後也是誠心點燈過節,期盼光明到來的一天。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旅行打雜寫作人,一舊雲旅行者雜貨店店主,輕背包文化旅行體驗公司創辦人之一。現旅居台灣。 曾任雜誌編輯及電視主播記者。 2011 年辭職脫離辦公室,開始浮遊旅居生活,投入自由文字工作。 著有台灣出版,記錄西藏尼泊爾印度215天陸路見聞《旅活》, 以及合著《良業遊民》。 曾主持香港電台 <城市遊棄>,<自遊香港>, 以及ViuTV <404不存在的國落>,<返鄉下>等旅遊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