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向納粹出賣安妮法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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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日記」作者安妮法蘭克(Anne Frank)。

猶太女孩安妮法蘭克,在日記中寫下了納粹德國佔領荷蘭時期躲避追捕的生活。1942 年 7 月,在父親奧托(Otto Frank)安排下,法蘭克一家人匿藏在阿姆斯特丹王子運河街(Prinsengracht)263 號,直至兩年後的 8 月 4 日,黨衛軍(SS)帶領荷蘭警察到場突擊搜捕。加拿大傳記作家 Rosemary Sullivan 就在新作 The Betrayal of Anne Frank: A Cold Case Investigation 中,探討究竟是誰向納粹透露他們的藏身之處。

據安妮.法蘭克基金會(Anne Frank Foundation)介紹,奧托自 1940 年起,向業主 Pieron 家族承租 263 號整棟建築,即今天的安妮之家。安妮之家本已建有附樓,奧托起初將主樓底層用作營業場所,一樓及二樓成為儲物室及辦公室,為此,他新建一條連接一、二樓的樓梯,盡處就是往附樓的通道;及後則於入口前設置可旋轉書櫃,使其成為附樓隱藏入口。

安妮之家模型;主樓(左)及附樓(右)之間,只有一條通道連接,並以書櫃遮蔽入口。 圖片來源:Andrew Burton/Getty Images

在安妮一家四口匿藏於附樓一週後,為奧托工作的猶太人赫爾曼(Hermann van Pels)一家三口獲准進入附樓避難;同年 11 月,隨著猶太裔牙醫弗里茨(Fritz Pfeffer)加入,附樓人數增至 8 人。這樣的日子直到 1944 年 8 月 4 日,奧托正在向赫爾曼的兒子彼得(Peter van Pels)上英語課時,納粹分子登上樓梯並打開附樓的入口,令 8 人被捕。至大戰結束,只有奧托一人從集中營中倖存。安妮撰寫的日記,往後就由協助安妮一家的梅普(Miep Gies)女士保存,再交給奧托出版。

英國「泰晤士報」專欄作家 Daniel Finkelstein 指,安妮如何被納粹找出,一直有不同推測,產生不少嫌疑人,而且每個人背後都有令人信服的證據支持。2016 年,荷蘭電影導演 Thijs Bayens 與記者 Pieter van Twisk 便籌備開拍紀錄片,2017 年退休資深 FBI 探員 Vince Pankoke 領導專家團隊,使用最新技術調查背叛安妮的懸案。經過幾年努力,小組認為已找到真相,同時作家 Sullivan 亦在書中描述小組人員在阿姆斯特丹的工作。

Finkelstein 指,專家小組早期仔細回顧各種理論,包括研究事件會否可能只是一場不幸 —— 安妮一家被出賣只是其中一種可能,警員或只想掠奪貴重物品,恰巧遇上一群猶太人。不過,警員當時知道如何登上附樓,反映他們除了擄掠財物外,有其他目標。另外,倉庫經理 Willem van Maaren 常常被人懷疑是出賣者,van Maaren 本身知道附樓的存在,往後曾承認於倉庫偷竊,又打聽過大量關於建築物的問題,甚至會把鉛筆直立在桌上、撒麵粉在地板上,試圖得知晚間是否有人走動。

不過,調查表明,當時從電話得知匿藏消息的官員十分高級,van Maaren 根本無法接觸到;至於鉛筆和麵粉,van Maaren 解釋是想捉賊。其他理論及嫌疑者,還包括猶太裔荷蘭女士 Ans van Dijk。此人在大戰期間與納粹合作,假裝從事抵抗工作,出賣數以百計猶太人。儘管她的活動範圍就在安妮藏身之處附近,但團隊發現案發時 van Dijk 並不在阿姆斯特丹,而是身處烏德勒支(Utrecht)滲透一個大型抵抗網絡。協助安妮一家的 Bep Voskuijl 及其妹 Nelly Voskuijl,曾因跟奧地利納粹的關係與家人鬧翻,並前往法國為德軍工作,也在嫌疑之列;不過團隊認為,這個理論只屬猜測。

隨著時間推移,調查小組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看似沒有嫌疑的人身上。Bayens 早前接受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訪問指出,小組相信背叛者可能是當地猶太人范登伯格(Arnold van den Bergh)。范登伯格是一名猶太荷蘭公證人,且曾是當地猶太委員會(The Jewish Council)一員。該委員會由納粹在戰爭期間扶植建立,由於有可能協助大屠殺,故委員會充滿爭議。

調查小組認為,出賣安妮一家的,是另一名面對保全家人壓力的猶太人。 圖片來源:Stefano Montesi/Corbis via Getty Images

調查小組發現,范登伯格曾用某種方式,使自己獲指定為非猶太人,同時退出委員會。不過范登伯格的舉動及後遭遇阻礙 —— 其生意較早前遭沒收,但新接手人感到被騙,於是設法重新指定范登伯格為猶太人。吊詭的現象在往後:失去一切保護,淪為一名普通猶太人的范登伯格,不知何故,他與女兒都不用前往集中營;何況 Pankoke 向 CBS 表示,早在 1943 年 9 月下旬猶太人委員會已遭解散,成員被送往集中營。小組認為,范登伯格利用自己在委員會期間獲取的猶太人隱藏住址資料,作為保護自己與家人的交換籌碼。

小組的另一重要根據是,奧托戰後返回阿姆斯特丹時,曾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提到范登伯格正是出賣附樓秘密之人,更指范登伯格還向納粹供出其他猶太人地址。Pankoke 補充,范登伯格的名字早於 1963 年的調查報告中已出現,但當時警方卻沒有跟進這條線索。Finkelstein 則同意,儘管調查小組對理事會或他本人會否知道這些地址的證據非常薄弱,但上述理論仍甚具說服力。

是次調查或許未能徹底查出真相,但調查結果引人深思。Finkelstein 指,當人面對賞金、極權威脅、恐嚇、詭計、拯救家人的想法等等各種促成合作的強烈動機之時,其他人想要在納粹魔爪下隱藏,是如此困難與危險。Bayens 承認,猶太人出賣猶太人的推論結果令人「十分痛苦」:「事件展示了納粹政權的運作能有多難以置信,他們如何使人去做這些可怕之事。而真正的問題是:『假如是我,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