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英國人,從被流放到成為蒙古帝國翻譯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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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繪諾夫哥羅德公國大公亞歷山大.涅夫斯基(Alexander Nevsky),向拔都汗投降的 19 世紀繪畫。 圖片來源:Heritage Images / Contributor / Getty Images

東至朝鮮半島、西至烏克蘭、北至西伯利亞、南至中國,曾經全部或一部分是 13 世紀鼎盛時期的蒙古帝國彊土。這個從大草原崛起的遊牧民族,席捲歐亞成為史上最大連續領土帝國,但無論在征服過程抑或管治方面語言都是一大障礙。一個為歷史文獻所記卻又不知名的英國人,便為帝國擴張史補上一筆。

研究 10 至 14 世紀近東歷史的英國諾定咸特倫特大學歷史學家 Nicholas Morton 在「史密森尼」(Smithsonian)雜誌撰文,介紹 13 世紀編年史「世界大事錄」(Chronica Majora)所記這名 20 多歲時因「某些罪行」而被流放的佚名英國人(下稱「英國人」)。「大事錄」作者、倫敦北部聖奧爾本斯(St Albans)修士 Matthew Paris 讀到約 1243 年神職人員納博訥的伊沃(Ivo of Narbonne)寄給波爾多大主教的信,內容提及 1242 年蒙古人要進攻奧地利公國的事件,於是將其寫進書中。

被放逐的人,向中東前進

1238 年,拔都汗洗劫位於今天俄羅斯境內的蘇茲達爾(Suzdal)。英國人曾警告匈牙利國王,除非向蒙古投降,除否將有壞事發生。 圖片來源:History/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英國與蒙古帝國征服的土地有相當一段距離,不過該英國人被放逐後選擇向東尋找新家園,很可能抵達了中東。Morton 形容這個決定令人有點驚訝,因為 1210 至 1220 年代的中東正處於戰爭和動亂時期,四分五裂且陷入霸權爭奪中 —— 西有十字軍欲奪取穆斯林控制的耶路撒冷、區內則有阿尤布王朝(Ayyubid dynasty)的權力角力,但最大威脅仍是東方蒙古帝國的積極擴張。英國人是為了往聖地朝聖尋求精神信仰,抑或覷準當地有危自有機,目的已不可考。

流亡後不久,英國人便來到十字軍建立的耶路撒冷王國首都及港口城市阿卡(Acre)。阿卡當時是一座多元都市,吸引來自非洲及歐亞各地商人,市場上可以聽到多種語言,售有埃及的麻布、中國的陶瓷和絲綢、當地出產的糖等。另一方面,阿卡也成為三教九流之地,每日都有來自地中海彼岸的船抵達;宗教朝聖者、商人和十字軍在人群中穿插,也有逃避蒙古攻擊的難民到此尋求庇護。就連阿卡主教 James of Vitry 也不滿城市「有毒品和毒販,人與人之間沒有信任可言,人與家人為敵」。英國人並沒有在阿卡定居,賭輸所有錢後離開了耶路撒冷王國​​,於鄰近國家尋找工作。

Morton 指,中世紀來到該地區的人,經常遊走在基督徒和穆斯林領土之間。其時北方塞爾柱蘇丹國(Seljuk Sultanate)會僱用基督教傭兵,而敍利亞的阿勒頗穆斯林統治者則與威尼斯商人保持密切商業關係,十字軍國家也有穆斯林工匠和商人。在這些人中,英國人有一項獨特優勢 —— 語言能力出色,並以此改變了自身命運。伊沃在信中寫道:

對那些文字有點瞭解,他就開始寫下說過的單詞,發音非常準確,以至其他人當他是本地人。他用同樣能力學懂幾種語言。蒙古人從密探中得知有這個人,就將他吸納到他們之中。蒙古人決心征服整個世界後,送他大量禮物以換取他的忠誠服務。因為他們非常需要有人充當翻譯。

為蒙古人傳達最後通牒

英國人約在 1230 年代為蒙古帝國效力,其時成吉思汗第三子窩闊台正領軍向中東擴張。1230 年蒙古將領綽兒馬罕指揮軍隊發動全面入侵,佔領了今天涵蓋高加索、伊朗、伊拉克部分地方的近東地區。成吉思汗之孫拔都在 1230 年代中也開始向西擴。但再是善戰,他們也需要翻譯,向少數拒絕服從自己的國家領袖傳達最後通牒。英國人就是蒙古的使者之一。

英國人曾兩度會見匈牙利國王貝拉四世(Béla IV)。他傳達的要求十分淺顯:臣服,或面臨殘酷入侵。伊沃記載英國人曾「明確威脅並警告貝拉,除非他放棄王位與王國,否則壞事將要發生」。不過史實告訴世人,蒙古沒有完全征服匈牙利和波蘭,反而在 1242 年,面對軍事抵抗能力微弱的敵人仍選擇了撤軍。歷史學家猜測,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拔都在 1241 年 12 月得知帝國第二任大汗窩闊台去世,決定折返爭奪繼承人之位。科學研究則提出,有可能是匈牙利異常寒冷、多雪的冬季,將草原變成了濕地,不利蒙古騎兵的機動能力及馬匹糧食,迫使蒙古人放棄東歐戰役。

蒙古人離開,這名英國人頓成俘虜;其故事亦走向終結,同時因此留下紀錄。伊沃正是在英國人被囚禁期間遇上他,儘管視英國人為叛徒,並害怕他所描述的蒙古帝國力量,但 Morton 認為伊沃顯然對英國人的故事甚為著迷,更將之寫進信中。不過,無論是伊沃的信或「大事錄」都沒有提及英國人最終命運,歷史學者兼作家 Gabriel Ronay 在 1978 年著作「韃靼可汗的英國人」(The Tartar Khan’s Englishman)暗示,英國人最後以基督教世界的叛徒身份遭處決,不過 Morton 認為這結論大多為臆測。而當時蒙古帝國確實吸引了許多來自不同國家的人為之效力,無論是自願還是強迫,他們都豐富了蒙古擴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