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巴氏:1994(2)——「晚 9 朝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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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都因為 A-Level 而沒法做。

那些事,當然都未必是甚麼重要事。

例如某些電影,明明很想看,卻因為要留在屋企溫書(我是文科生,所謂溫書,主要是背書,背中國歷史,背中國文學史),不能去看 —— 其實去市中心看一場戲,有理由相信不會怎樣影響(早已被注定的)成績,問題是,看的時候會內疚、有罪疚感。

其他電影都可以不看,但「晚 9 朝 5」,真的很想很想看。

不因為屬於三級片。老實說,再 Hardcore 的,早就在初中時(不慎)看過;那麼渴望去看「晚 9 朝 5」,是因為周嘉玲。

考完 A-Level 最後一科那天,立即趕去娛樂城,買了一張 5 點半的戲飛。

入場時,職員以沒感情的聲調,問我夠不夠 18 歲,我拿出身份證,故意遞到他面前讓他查看。他沒說甚麼,只是做了個叫我入去的手勢。

戲院內人不多,看了看,有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坐在左側座位,一個阿伯,坐在中央。

我坐在右後方近入口的位置。

3 個人,3 個不同年齡層的男人。原來也有人跟我一樣,習慣一個人看電影。

電影開始了 10 分鐘左右,入口那塊感覺上從來沒有被好好清洗過的絨布簾揚起,望過去,是一男一女。

B 班的同學。B 班是理科班,是我那年級的精英,由中一至中七,一直都是精英。

這一刻,我這個一直平庸的人,正跟兩個不認識的男人,以及兩名我認識,但他和她大概不會記得我的校內精英,身處娛樂城,一同觀看一齣三級影片。

他們坐在最末一排的座位。

原因不明,但總之,我不時(以一種自以為自然的方式)把頭擰向後,偷偷遙望他們。有一次,當把頭擰回來時,銀幕上那個裸體的張睿羚,已經潛入浴室「偷襲」陳豪(到後來租 LD,才補看回這重要一幕)。

不能集中。銀幕上的人和胴體明明很誘人,我卻一直幻想著坐在最末一排的他們:他的手正放在哪裡?而她又讓他的手放在自己哪裡?其實極有可能,甚麼都沒有發生,他和她跟我一樣,只是想趁考完 A-Level 這個難能可貴的時候,看一齣戲。問題是,為甚麼揀一齣三級片來看?為甚麼買最末一排的座位?又為甚麼不仿效我,自己一個入場靜心觀看?

當然不會像 A-Level 的試題有 model answer。

唯一確定的一點:周嘉玲在診所內那一幕露點,並不是她,而是屬於一個我不知道樣貌和身份的替身。讀預科那兩年,我有定期買「電影雙周刊」來看的習慣,清楚知道,甚麼是剪接。

戲裡那世界,我想像以外。作為一個住在沙田的少年,不常過海,就算過海,主要是去銅鑼灣、中環?不是我會主動前往的地方;晚上 9 時後的蘭桂坊?純屬概念,而且是從來都不存在於腦海的純粹概念。

其實是很傳統的愛情故事,只是借用了這族群的生活型態,去說的一個愛情故事;特別在,像那年代把場景設在都市的港產片,加上一點點中產標記作為潤飾包裝…… 以上都不是我的個人意見,是在某期「電影雙周刊」的影評看回來的,我記性好,索性據為己有。

劇終。最末一排的座位已不見他和她。

有想過走到他們的座位看看 —— 不知要看甚麼,就是想看看,但開場前問我年齡的戲院職員正看著我,我惟有離開。

後來,在大學本部遇見過他們;再後來,分別遇見他和她,分別和另一個她和他在一起。

唯一一致的是,他和她都沒望過我一眼。

而對於「晚 9 朝 5」,一直記得的竟然是陳豪那把很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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