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已有網民將一些女歌手的歌曲降兩度變張敬軒版本，或以各種形式復刻已故歌手聲音，滿足樂迷心願。現在人工智能（AI）技術愈趨成熟，AI 孫燕姿、AI 尹光在網上爆紅，令 AI 生成作品再掀討論。在台灣，唱作歌手兼製作人陳珊妮親自指導自己的 AI 模型唱歌，推出台灣首支 AI 歌曲「教我如何做你的愛人」，猶如做一場實驗，她想用一首歌來證明創作人不會被 AI 取代。陳珊妮接受 *CUP 媒體書面訪問時表示：「我們都不確定未來 AI 創作會如何，但未來的 AI 也是由現在的人定義的。」
3 月初，陳珊妮推出最新單曲「教我如何做你的愛人」，由陳珊妮作曲，周耀輝填詞，參考「銀翼殺手」、「觸不到的她」（台譯：雲端情人）等科幻電影，創作 AI 為第一人稱獨白的歌，以描寫人類「學會愛人」來隱喻 AI 學習唱歌的過程，並找來鋼琴手明馬丁（Musa）編曲。歌曲派台後一星期，陳珊妮召開記者會自爆這首歌其實不是她本人演唱，而是由 AI 模型唱的，甚至單曲封面也是 AI 生成。
消息一出引來嘩然，有些網民留言指無法分辨 AI 陳珊妮與真人的不同，如「換氣的氣口都能這麼細膩的出來，就沒人懷疑是 AI」、「以後金曲獎是不是要設個最佳 AI 歌曲」…… 就連事先聽過作品的專業音樂人都沒有發現這是 AI 的歌聲。
90 年代出道的陳珊妮，從外形到創作風格，許多人都將她的音樂定義為另類。她曾與香港「人山人海」成員李端嫻組成「拜金小姐」推出專輯，於 2005 年成為首位奪得台灣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獎的女性。她出道至今的作品包含了不少社會和政治隱喻，如 2015 年「如同悲傷被下載了兩次」、2017 年「戰神卡爾迪亞」、2019 年「Juvenile A」這 3 張專輯都嘗試探討網絡影響力、數碼化時代的議題。她一直思考科技發展對音樂產業的影響，與藝術家用街頭監控鏡頭拍攝證件相，去年還在「調教Ｘ教條」演唱會運用 AI 繪畫應用軟件 Midjourney 製作影片。當被問到為何那麼關心這些議題？她說身為創作者、流行音樂工作者，應該時刻觀察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事，「對自己提問，以作品回應」。
AI 模型可以怎麼訓練？
這次陳珊妮與台灣人工智慧實驗室（Taiwan AI Labs）合作，她解釋製作新歌過程，是利用過往專輯的人聲音檔加上工程師的演算，花了大約 1 年時間訓練出模擬原唱的 AI 模型，由她擔任製作人親自指導自己的分身唱歌。細聽歌曲，每一個音每一個呼吸以至她編寫的和音，都是 AI 演唱，製作流程中最大的挑戰是甚麼？她表示這應該是第一首由歌手本人為自己的 AI vocal 配唱的作品，除了配唱製作人的工作，也要不停讓 AI 唱，作相應選擇和剪輯，包括對 AI 情感的想像，這些想像和判斷還是來自於人的主觀，整個過程很有趣，會引發很多哲學性的思考。
訓練「AI 陳珊妮」經過以下步驟：
- 陳珊妮向 Taiwan AI Labs 提供資料後，包括過往專輯的人聲音檔，工程師不斷 Debug，今年 1 月收到工程師提供的 Beta 版，陸續試用和修正使用介面的便利性，然後讓 AI 開始配唱。
- 只要輸入 Midi 以及相對應的歌詞，就會生成取得該段 AI 演唱的 wav 檔。
- 經過多次測試，讓 AI 不停唱，陳珊妮會挑選不同的斷句，不停調整 Midi note 讓 AI 補字。
- 由於不想使用任何 Auto-tune 等軟件輔助音準或修整瑕疵，作品只經過剪輯和混音。
隨著科技發展，音樂製作由早期的類比時代（Analog Age）進入數碼化時代，音樂製作軟件（Digital Audio Workstation，DAW）的出現讓音樂人在家亦能製作音樂，在各式各樣的虛擬合成器及音色素材輔助下，更容易錄製作品，降低了創作門檻。音樂產業即將從數碼化走向 AI 時代，AI 技術也能幫助音樂製作更普及嗎？陳珊妮認為數碼音樂給流行音樂帶來巨大變革，AI 技術也是，目前使用的很多軟件，包括聲音和音場的模擬都已經運用 AI 技術，讓音樂人在製作時處理聲音更方便。她指 AI 技術一直都在創新研發以及被應用，只是一般人在使用的時候，不會即刻意識到這些都屬於 AI 科技的發展。
陳珊妮在訪問提到，曾經和一起從類比音樂時代工作至今的製作人閒聊，他們都覺得現在音樂人的創作模式，對比過往有很大改變。以編曲來說，過往可能從作品本身，開啟對曲風的想像，然後從配器演奏的邏輯去建構節奏和旋律，偏向音樂的想法先行，再去找尋聲音，很多實驗性的音樂，也在於破壞這些邏輯，去創新對於音樂聲音的想法。現在更多音樂人是從現有的聲音和素材，去組裝他們對於音樂的想像，曲風和聲音上更加去脈絡化，所以花時間鑽研原音樂器的人較以往少，Type Beats 的應用很普遍。「音樂人在轉化他們所聽到的聲音。以流行音樂而言，原本就沒有所謂標準，對我而言就是不同而已，但科技的確為流行音樂帶來不同的作品和影響。」
「音樂製作人的工作是無法被取代」
「教我如何做你的愛人」向音樂業界拋出了一個問題，就如陳珊妮在 Facebook 寫道 ——「如果 AI 的時代必將到來，創作人該在意的或許不是我們是否會被取代，而是我們還可以做些甚麼」。當外界在討論不久的將來哪些職位容易被 AI 取代，陳珊妮始終相信音樂製作人的工作是無法被取代的。
至於歌詞創作方面，她透露 Taiwan AI Labs 在合作期間同步訓練過她的歌詞，但她覺得目前仍無法將詞曲創作交給 AI。「至少在創作當下，無論是我的曲，周耀輝的詞，Musa 的演奏，都在傳達一些訊息：關於古典與流行，隱喻與後設，有很多折衷的演算，難以傳達的，關於人的思維。我們都不確定未來 AI 創作會如何，但未來的 AI 也是由現在的人定義的，所以我們盡可能地在這個技術展示的場合，傳達關於人與情感的部分。」
陳珊妮說過想用 AI 的作品來報名金曲獎，問她認為 AI 陳珊妮算是歌手嗎？她回答，以金曲獎的規章而言，AI 陳珊妮不是自然人，不算是歌手，但這個定義在日後都會有各種可能，「或許更重要的，在於我們要主動去思考怎麼保衛所謂心中認為的藝術，甚至思考它未來還是不是人類的藝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