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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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德拉逝世,令人回想他的小說中豐富的主題,這些主題也反映了昆德拉在生命不同階段中關注的問題。最初的「玩笑」、「可笑的愛」以玩笑對抗極權,「笑忘書」梳理極權生活下的笑與遺忘:80 年代發表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則關注存在的輕與重,也涉及到同時存在於極權與民主社會的媚俗問題。爾後,昆德拉一直從中擴展他的小說母題,比如「賦別曲」、「不朽」、「身份」等。到了封筆之作「無謂的盛宴」,昆德拉告訴我們,只能把荒誕狂暴的世界當成無意義般忽略。以下節錄 3 本有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書籍,詳情可瀏覽有關網站,了解更多。

界限書店 Boundary Bookstore:米蘭.昆德拉「笑忘書」

我們似乎無法主動地遺忘某段記憶。一旦我們迫使自己遺忘,就先要記得為何需要遺忘,如此一來,記憶又以另一種形式捲土重來;反倒是那些真正遺忘的往事,無一例外地都是在後知後覺的瞬間才猛然驚覺。這一弔詭的狀況無法避免。於是,遺忘與記憶的鬥爭永無止境,歷史則在人類與權力的對抗中不斷被詮釋。為悼念早前逝世的米蘭.昆德拉,今次介紹的「笑忘書」,正是他在蘇聯統治捷克的獨特歷史背景下,以 7 則故事探討「笑」與「忘」這兩個不朽的主題,並為讀者留下那句耳熟能詳的經典:

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筆者無意在此概述「笑忘書」的故事內容,亦無法用隻言片語囊括其中精要。如昆德拉指出,整本書就是一部變奏形式的小說,聚焦在主人公塔米娜的生命歷程,她是故事的主角,同時也是故事的聽眾。只有通過親身閱讀的方式介入其中,作為讀者的我們才能參與到塔米娜的記憶中,任何形式的轉述只會破壞了昆德拉在「笑忘書」中的設計,好比一齣即時的交響樂,只有身臨其境才能體會旋律變奏的巧思。

不知讀者們是否曾翻閱過「笑忘書」,若未有時間親自閱讀,我們又如何理解「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這句話呢?為此,筆者想要以情侶分手的例子,邀請讀者進入昆德拉在「笑忘書」中的思考領域:對方出軌並傷害了你,置你於絕望而不留餘地,二人的回憶分崩離析,你想要遺忘對方,刪除一切聯繫方式,燒毀彼此的信物,但記憶卻如午夜夢魘般如影隨形,令你愁苦不堪。這種在面對遺忘時的心情,正是昆德拉在書中提到一種名為 Litost 的狀態。

捷克文中 Litost 的意思,是指自身悲慘遭遇突然被揭露而陷入於苦惱的狀態。當身處這一狀態,我們不禁自問 —— 難道只有通過如此極端的方式,否定生命中的曾經,我們才能從歷史的懲罰中解脫出來嗎?抑或是,抱著「未來會更美好」的確幸,肆意竄改或背棄記憶,這樣的做法真的會心安理得嗎?分手的情侶對此捫心自問,蘇聯統治下的捷克人民、「笑忘書」中的塔米娜亦是如此。

筆者認為,昆德拉並未在書中給出答案,但「笑忘書」本身就是一種答案。他通過創作保留了自身對捷克的記憶,哪怕時至今日,昆德拉已不在人世,我們也無需感到悲傷,只要世上仍有人繼續閱讀「笑忘書」,昆德拉在其中蘊含的情感記憶,仍會繼續對抗著世人不經意的遺忘,永無休止。

閱讀俱樂部 The Book Club:昆德拉 等「半先知與賣文人」

一個不幸的消息,讓閱讀俱樂部有機會與大家一起重讀昆德拉的作品,由「玩笑」到「生活在他方」再到「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昆德拉對普通人在極權社會的生活描述精準而深入。不論任何人,只要生活在書中的極權社會,都不免俗地可能與書中的主人翁作出差不多的決定。

我們透過昆德拉的作品去認識他,但這次俱樂部希望以另一個人物為你介紹昆德拉 —— 哈維爾。哈維爾與昆德拉同是捷克人,經歷布拉格之春後,昆德拉輾轉流亡海外,哈維爾則繼續留在捷克。然而,即使兩人的想法不盡相同,但對極權政府同有深刻的體會。「半先知與賣文人」雖然是哈維爾的評論集,但是其中昆德拉寫哈維爾的部分,有興趣的朋友不妨一讀。

哈維爾寫於 20 世紀 60 年代的那些「荒誕」戲劇的真正意義,正是對語言的「徹底的非神秘化」。這些戲劇展示了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言語沒有意義,或者說與一般公認的意義不同,也或者說是一些帷幕,在它們的後面,現實已經消失。
——米蘭.昆德拉

解憂舊書店 The Book Cure:Hermann Broch, The Sleepwalkers

我在這裡已說過許多本米蘭昆德拉的作品。他的書篇幅不長,但意味深遠,適合慢慢細讀,並各自詮釋。生命的輕重在於你如何看待及選擇,但你就只有這麼一次人生。他所說的笑、遺忘、媚俗、無意義、荒誕等,都是思考存在的意義。在他四本討論小說的隨筆集「小說的藝術」、「相遇」、「帷幕」、「被背叛的遺囑」,都極度推崇奧地利作家赫爾曼布洛赫的 The Sleepwalkers(暫時中譯本只有內地簡體字版「夢遊人」),相信對昆德拉有一定的啟發。

小說分三部曲:「1888 年:帕茲諾或浪漫主義」;「1903 年:艾斯克或無政府主義」;「1918 年:于格諾或現實主義」。故事各自獨立並不連貫,但人物有輕微交錯。三部曲跨越德皇威廉二世整個統治時期,作者透過不同人物和時代,說著同一主題 —— 面對價值墮落的人。小說意識流般開始,並運用了哲學論文、抒情散文、詩歌、戲劇、報刊文章、商業信函等多種不同文體敘事。小說長,但不沉悶,我一直讀也放不低,而且有許多思考位。讀第一部已感覺到「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的靈魂。

昆德拉說:「讀『夢遊人』應當認真慢慢地讀,並在那些不邏輯卻又可以理解的情節上停下來,去看一個被隱藏起來的地下的秩序,帕斯諾、魯澤娜、艾斯克(小說人物)的決定建立在它上面。這些人物沒有能力去面對像具體事情一樣的現實。」因為在他們眼前的一切都是象徵,他們所有現實行動都是對象徵作出反應。他說布洛赫讓我們懂得人一切行為基礎都是象徵性思想體系,是非理性的體系,不論是個人生活,還是各種政治統治下的集體生活,影響遠遠超越理性的思考。所以媚俗、無意義、荒誕,在任何時代都逃不過,人要如何面對?笑、忘,還是反抗?自己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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