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育成〔樂施會高級項目幹事—倡議（亞洲）〕
圖：樂施會
緬甸自去年 11 月大選，昂山素姬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以壓倒性姿態勝出大選，為該國的政治和民主改革帶來了曙光。然而，軍方仍然掌握緬甸的國防和安全事務，以至實際的商業利益，真正的改革似乎仍然路漫漫。以位處緬甸北部，接壤中緬邊境的克欽邦為例，在內戰持續交織之下，當地居民長期面對政府的管治缺失，政策措施不完善，當地社區只能靠自己，自發組織管理自己的林地。
我在去年 10 月前赴緬甸克欽邦訪察，與當地同事和合作夥伴交流，見證了村民自發成立小組，制定每年的工作計劃和分工，把一片熱誠付諸實行，令人印象深刻，感受良多。最近，緬甸同事把最新的項目評估報告送交給我，回顧和總結了樂施會自 2011 年以來對支援克欽邦社區林業的貢獻，勾起我訪點時的回憶。
首先，曠日持久的內戰剝奪了法律賦予社區應有的森林管理權，腐敗的政府管治效率低下，森林容易受外來人士破壞。我第一天探訪的社區，正在申請把他們管理的森林劃為保護區，可是當局一直拖延，導致愈來愈多的遊客到當地遊玩帶來大量垃圾，村民沒有權力管理。更嚴重的是，每到冬天，伐木者便會伺機進行砍伐，森林資源備受威脅。
上述的情況，是樂施會在支持合作夥伴建立社區森林制度所面對的挑戰。可幸的是，我們亦逐漸見到項目的成果。過去 5 年，當地社區成功取得 22 項社區林業的土地業權，涉及土地總面積 21,443 畝，相等於香港陸地總面積的 8 倍。當地居民成功爭取社區林業的土地業權，社區從小規模生產和出售非林木森林產品 （如藥材、堅果、藤條）增加了收入，並且增強了居民與商人的議價能力。居民能夠把這些收入用於孩子的教育經費，及家庭的日常需要。而且，;他們也成立森林用戶小組，集資購買機器，增加生產量。
此外，居民也提高了對法律賦予他們應有保障的認識。知法懂法，通過法律保障自己的土地權，對於一般農民實非容易，需要的不只是意識，更需要恆心。當地社區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理解複雜不易懂的法律條文，並且通過法律與佔據土地的商人周旋。部分社區更從軍人或商人手上討回農地，殊不簡單。一兩個成功案例，足以刺激當地社區堅持討回土地的希望和決心，也讓他們有足夠的自信勇氣向當地林業和土地部門爭取。
我也慶幸多個合作夥伴已經成為了由緬甸林業部組成的國家森林工作小組的諮詢成員，有克欽邦省級的合作夥伴成為了省級森林工作小組的諮詢成員，他們也自發組織省級議會、機關和其他公民社會，參與制定社區森林政策文件和管理計劃，推動克欽邦參與式社區森林的可持續發展，打開了當地公民社會直接影響政府決策的渠道。
然而，在我們眼前仍然有新的挑戰，必須盡快處理。面對長久以來政府管治缺失的問題，當地合作夥伴不得不聯合起來，把倡議的工作從地方層面提升至國家層面。此外，近年來大量外來農業投資湧入當地，尤其是以替代罌粟種植之名而來的，佔據或充公了大量土地，並用作種植橡膠樹或其他種植年期長的經濟作物，很多當地小農戶因此而被驅逐。當地人都相信，支持這些土地和自然資源掠奪行為的，都是當地政府、軍人和商人合謀。而不論是橡膠還是香蕉種植園都需要施用農藥，但當地執法不彰，近乎沒有管制農藥的使用，已經令水源和土地受到污染。當地村民投訴，他們已沒法使用河水，而只能深挖井以取得地下水，影響了原有的灌溉系統。
即使最近昂山素姬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上台執政，緬甸民眾期盼局面得以扭轉，但由於軍人仍然擁有巨大權力和商業利益，預期改革步伐緩慢，要扭轉克欽邦土地掠奪的問題似乎為期甚遠。更何況，克欽邦內戰還沒有結束，軍人攬權的情況看來仍然持續。
事實上，在面對時局及政治形勢的改變，非政府組織必須作出更適時的策略分析，找出推動改變的新槓桿點，作出針對性的社區支援，以進一步推行倡議工作。未來，我們將特別關注由外來農業投資引起的土地掠奪，以及女性的土地權益長期被忽視等問題。這樣，我們的項目成果方能長遠扎根，當地人亦不致返貧，讓大眾多年的捐助持續有效而用得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