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老實人怒摑的這一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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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ublican U.S. presidential nominee Donald Trump rallies with supporters at the Million Air Orlando airplane hangar in Sanford, Florida, U.S. October 25, 2016. REUTERS/Jonathan Ernst/File Photo
圖片來源: 路透社

我知道這樣說會得罪我已經為數稀少的朋友,甚至會絕交,但我還是要說,美國人真有種。

杜林普當選之後,香港的 Facebook 簡直是哀鴻遍野,都不可置信地說美國人瘋了,太低級了,太沒眼光了!對於香港人而言,反杜林普一直都很有型啊:足以證明你是受過良好教育甚至浸過鹹水,看紐約時報有國際視野的有識之士,是安坐在辦公室裡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中產白領。

如果支持杜林普呢?你就會被希拉莉陣營貼上這個標籤  “The Deplorable”——是一班沒頭腦,沒文化、品味粗俗,眼光狹隘,聲大夾惡的見鬼的爛人。但是接近六千萬美國人投票承認他們是「爛人」哦,我不知道支持希拉莉的人為甚麼會在乎接管一個至少有六千萬「爛人」的國家。

杜林普一路殺入白宮,像唐吉訶德手持長矛橫衝直撞,震驚全球,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的確,這個大老粗沒有任何從政經驗——對比前總統列根,即使有許多人認為他的智商只適合拍電影,也至少當過州長;他也沒有得到任何共和黨大老的支持,還有主流媒體鋪天蓋地的醜詆與毀謗:瘋子、白癡、小丑、怪人、流氓,髒水從頭潑到尾,還有人把他比作希特拉二世呢。但是這個七十歲的地產大亨,Against all odds,實實在在贏得美國大片國土上,數以千萬計國民的支持。

再看選票分布就更清晰了,希拉莉的票倉集中在東西兩岸,她代表的,照顧的其實是東西兩岸經濟發達的城市人口,以及吸收移民最多的地方;但美國還有更大一片被這些城市人遺忘的土地,杜林普這次勝出,因為他穿州過省接觸了那些「被遺忘的人」。

「被遺忘的人」是甚麼人呢?他們就是些老實人,是胼手胝足,不奢求發達,可能外表很土,嘴也很笨,沒見過甚麼世面,可能沒出過美國,畢生老老實實工作,規規矩矩做人。不要說美國的廣大腹地,即使是大城市,也到處充滿被遺忘的人:地盤工、清潔工、速員、小販、門房、警衛、開電梯的人,隧道口的收銀員,便利店的搬運工,無家可歸的退伍軍人;他們是已經衰老,年屆退休的人,是年輕時髦的反面,是你絕不會給他多一分注意力的人。

他們被希拉莉那樣的精英遺忘和排斥,如果他們嫌棄新移民攤大手板,會被批評為狹隘吝嗇;如果他們抱怨街區治安不靖,有可能等同種族歧視;如果他們害怕恐怖襲擊,就會被當作敵視多元文化;如果他們說,大學不應該按種族比例收生,那就是他們忘了公平的涵義。 

A member of Hindu Sena, a right-wing Hindu group, celebrate Republican presidential nominee Donald Trump's victory in the U.S. elections, in New Delhi, India, November 9, 2016. REUTERS/Cathal McNaughton
圖片來源:路透社

他們就是平民,但不要低估美國平民。僅以旅行經驗而言,我不喜歡美國,因為感受不到一丁點精緻優雅的趣味,但是美國普通人的粗陋之中有豪邁之氣,幾乎每一個普通人都很有自信,不容別人侵犯他的自尊,他們勇於面對衝突,但凡有事,他們會主動上前詢問甚至幫忙,這跟我們熟知的唯唯諾諾,退避閃縮,袖手旁觀,缺乏自信,出賣尊嚴的文化有很明顯的落差。不要低估他們,在東岸主流媒體隻手遮天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堅持自己的意願,這難道不是獨立思考,不聽人擺佈的結果?

Against all odds,也是美國文化最喜聞樂見的事。這個大多數人都看不起,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的怪客,最終排除萬難,令大多數人跌爛眼鏡,這不是一個像西部片那樣的童話嗎?

美國人真有種,因為他們真的能為自己發聲,有決心去改變,面對未知,他們膽敢放手一搏,而不是逆來順受;因為這個國家是民有、民治、民享,而不由貴族把持——無論這些貴族是姓布殊還是姓克林頓,是自以為能呼風喚雨的娛樂名流,還是自以為能誘導民意的知識份子,而香港人又有甚麼資格嘲笑這些能為自己做主的美國人?

前文講過杜魯門上台,他母親要他做一個好人,也要帶一點老粗。這句話今天也適用,一個老實人應該有粗豪之氣,不要被人欺負,也不要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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