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字典選出去年 10 個年度國際詞彙,當中有 post-truth、alt-right、Brexiteer 這些耳熟能詳的單字,但唯獨其中一個觸動了部分人的神經——「Latinx」,由 LGBT 社群原創的一個字。西班牙語有 Latino(拉丁美洲裔男子)和 Latina(拉丁美洲裔女子)兩個字,但考慮到性別認同的立場,性小眾群體認為兩個字都不能代表自己,於是創造了「Latinx」一字,此舉挑起了傳統語言支持者的反感,他們覺得使用沒有性別的詞語是對西班牙語不尊重的表現。
甚麼是語法性別(Grammatical Gender)?
印歐語系大多有語法上的性別之分,諸如法語、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所採用的是兩性系統,名詞會分為陽性(masculine)和陰性(feminine);另一部分的歐洲語言則除兩性外還有中性(neuter),例子是德語及俄語。馬克吐溫曾以戲謔的方式表示德語的艱澀之處:「在德語中,一個年輕女人是沒有性別的,反而一個蘿蔔是女性。想想看這是對蘿蔔有多大的敬意,以及對少女有多無禮。」以中文角度來理解的話,德國人稱呼一個少女會用中性的「它」,稱呼一個蘿蔔卻用陰性的「她」。馬克所調侃的例子還有:口、頸、手指是男的;鼻、肩膊、腳趾是女的;頭髮、耳朵、膝蓋均無性別。匪夷所思?不錯,每個名詞都有其語法上的性別,但這語法性別跟事物真實的性別是沒有關係的,並沒有任何邏輯或系統可言,只能夠強記。
影響文化意識
語法性別是隨年月演化而約定俗成的法則,關於它的歷史來源沒有劃一說法。雖然有不合邏輯的地方,但它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語言的靈活性,避免產生歧義,乃構成德語、法語等被譽為最精確語言的其中一個原因。從文化層面來看,語法性別形造了使用者的思維模式,影響他們潛意識中對事物的認知。有研究邀請了分別以德語和西班牙語作為母語的人,讓他們用英語形容一些日常生活物件,發現他們的判斷會受語法性別所主導。舉例來說,「鑰匙」在德語之中是男性,因此說德語的人多用「堅硬」、「沉重」、「鋸齒狀」、「金屬」等詞語來形容;而西班牙語中的「鑰匙」是女性,是故說西語的人傾向用「金色」、「精細」、「小巧」、「可愛」等的詞語。又例如「橋」在德語為陰性,西語為陽性,因此對於它的描述,說德語的人傾向用「漂亮」、「典雅」、「苗條」這些女性化的詞語;說西語的人則用「高大」、「強壯」、「結實」,把橋看得較男性化。
取締性別分類的主張
由於近代社會中,性別愈趨多元化,有關性別認同的爭論甚至轉移到語言之上。「Latinx」一字在歐美地區的廣泛流傳,是性小眾群體反對大部分歐洲語言為事物,以一個非男即女的身份,因為那是排斥跨性別、無性別、非二元性別者等等的做法,他們主張取締硬件式的性別綑綁,對抗歐洲遺留在美洲人身上的傳統。另外,當人物性別不明時,陽性字可被看成中性字來概括所有性別(相等於中文的「他」可代表男或女或其他),反對這項慣例的人認為陽性字本質上不能作為中性,以「Latinx」代表性別不明的人是折衷的做法。
「Latinx」一字的嶄露頭角,或許掀起了「語言革命」的幕帷。惟反對者批評,去除性別的名詞之於西班牙語無疑是「明目張膽的語言帝國主義」。布魯克林學院的教授 María R. Scharrón-del Río 和 Alan A. Aja 反駁指,西班牙語本身對於拉丁美裔來說,已是一種「語言帝國主義」的表現形式。有支持者認為語言是一個不斷演變的過程,不應成為限制,而是隨著社會發展及人們需要而改變。正如英語在歷史上也一度具有語法性別,直至中古英語時期才淘汰了為名詞劃分性別的規則。
不過,有語言學家質疑人類意志是否足以更動一整個語言體系,就算可行,也必須用上好幾個世紀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