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伊德:宗師還是騙子?

A+A-
圖片來源:Ferdinand Schmutzer

近來荷里活性醜聞鬧得沸反盈天,輿論稱之為「荷里活的陷落」,但公認的心理學宗師佛洛伊德也在面臨同樣的陷落。美國一位英語系榮譽教授 Frederick Crews 最新出版的佛洛伊德傳記 Freud: The Making of An Illusion,被視為至今對佛洛伊德名聲最具破壞力的作品,這本書的封面設計,將這位大人物的名字 Freud 的 E,以 A 覆蓋,構成 Fraud(騙子)。

本書超過 650 頁,作者「還原」出一個冷酷無情、喜怒無常、醫術低下、厭惡女性、勢利、善妒,而且性上癮的色情狂,和某些性醜聞主角極為相似。

身為醫生,佛洛伊德沒有一丁點尊重病人的觀念,他曾在信中說:「我觀察到極少有人稱得上好,以我的經驗而言,大部分人都是垃圾。」換成今天的物價,佛洛伊德每小時收費約 230 英鎊(約 2,370 港元),而且態度惡劣,從無和顏悅色。

根據本書作者,佛洛伊德的人格敗壞源於童年,他們一家搬到維也納的低下階層猶太人社區,居住環境惡劣,令他一早下定決心要和自己的家庭背景切割乾淨,保持距離,致力於追求名利。作者推論,父母不在家的時候,佛洛伊德負責照顧弟妹,年青時的佛洛伊德曾經性侵犯妹妹。他還確實愛上母親,日後他寫給朋友 Wilhelm Fliess 的信中曾說:「我在自己身上也發現戀母現象,對父親懷有妒恨,我認為這是童年時期非常普遍的一件事。」他後來將這種現象稱為「戀母情意結」。

他的朋友則批判佛洛伊德的心理解析,無非是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其他人身上。佛洛伊德通常會以自己的病痛來診斷病人。譬如一個名叫 Emma Eckstein 的年輕女子來求醫,她腿部疼痛,而且有經痛,對此佛洛伊德如此解釋:「這是源於病人還是處女,性慾並未覺醒的時候,發生了一宗被誤解的情慾事件,由於事件遭到壓抑,患上歇斯底里症,直到第二宗同類事件發生,喚醒了記憶,而由此造成驚恐。」

如果病人根本說不出青春期以前任何和情慾有關的事件,佛洛伊德就會認為病人是在抵抗記憶。探問 Emma 數個小時之後,佛洛伊德終於成功令她承認,在她童年的時候,一個小店主曾經試圖摸她的性器官。

佛洛伊德終身有毒癮,而且是最早在治療中引用並推廣可卡因的「先驅」。作者認為,毒癮必定對佛洛伊德的清醒思考有所妨害。佛洛伊德還發明了一個異想天開的理論,他認為鼻子是「控制其他器官及病痛的中心」。他診斷 Emma 患有「歇斯底里神經衰弱」(Hystero-neurasthenia),而她的神經問題是由自瀆造成 —— 佛洛伊德自己則對自瀆恨之入骨。治療方法是動手術移除病人的鼻骨。結果導致 Emma 大出血,一個月後依然流血不止,佛洛伊德卻稱流血原因是因為她性慾爆發,以噴血來表達自己的慾望。但 Emma 的遭遇只屬於其中一個典型個案。

有一段時期佛洛伊德經常使用「按壓療法」,在陰暗的診室內,他常常按壓女性病人的額頭和身體,叫她們脫去衣物,並且開始「搜尋」她們身上「有歇斯底里基因的區域」,脅迫她們詳細透露自己的性生活。

作者認為真正有病的人是佛洛伊德,他顯然腦子不正常,有如「埋藏恐怖的暗室」。佛洛伊德認為所有男孩都對母親懷有情慾並且有弒父傾向,其實這只是他的個人問題。他也認為所有女人是邪惡生物 —— 女性的陰道有閹割男性的威脅,他還因此發明了女性通過承受陽具來滿足「陽具崇拜」的心理。作者狠批佛洛伊德的腦子,簡直是「一盤厭惡女性、好色、殘忍、無邏輯、古怪念頭的大雜燴。」

佛洛伊德的真正本領是善於寫作,旁徵博引來烘托自己的文字。他撰寫的「治癒個案」系列大受歡迎,因為他的作品其實是推理小說和軟色情的結合,佛洛伊德一向自視為「潛意識領域的福爾摩斯」。回顧自己治療的個案,他常常這樣開頭:「跟我說一件事吧,那天晚上你碰了他的身體哪部分?」而佛洛伊德的門徒對此非常受落,他們津津樂道的是醫生和病人之間的緊張關係。而在作者看來,佛洛伊德的治療個案根本稱不上醫療報告,大致是推理小說。

佛洛伊德是一個自我推銷的天才,他憑賄賂混到維也納大學的教授。佛洛伊德經常借用同輩學者的理論,後來卻恩將仇報,將那些曾經幫過自己的學者批評得體無完膚。在「夢的解析」中,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獨一無二的明智權威,以各種文學和歷史典故來證明人類一切行為都是「佛洛伊德式」(Freudian)。

令人同情的是佛洛伊德的妻子 Martha Bernays,她是一個親切、熱心、活潑的女人,但她的個性漸漸都為佛洛伊德消磨殆盡。在他和妻子訂婚的 4 年中,佛洛伊德長篇累牘寫信給妻子,已經流露出他的控制狂傾向:他要求她和家人朋友斷絕來往,還要她放棄原有的猶太教信仰,還指責她:「如果我近來變得不可理喻,不妨問問你自己做了些甚麼。」Martha 生完 6 個孩子之後外表走樣,佛洛伊德視她為用完可棄的黃臉婆,只應該留在家裡帶孩子。而佛洛伊德自己便與妻子新寡的妹妹 Minna 開始了婚外情。

作者更不平的是許多和佛洛伊德共事的優秀醫生,都被歷史遺忘,而佛洛伊德被奉為大師,舉世聞名。

有評論認為,這本重磅傳記將對佛洛伊德的歷史評價造成重創。其實自 1970 年代起,獨立學者 Henri F Ellenberger, Frank Cioffi、Paul Roazen 都曾經試圖動搖佛洛伊德的宗師地位,最近還有一小組心理分析師發起「 打倒佛洛伊德」。也有評論認為本書毫不可信,完全是道聽塗說,作者自己才是道德潔癖。心理分析師 Susie Orbach 在辯論中稱,佛洛伊德當然不是完人,就好像牛頓和達爾文,他們的理論受時代局限都是有缺陷的,不應該因人廢言,女性主義、同性戀、雙性戀等意識今天為世人接受,其實都是佛洛伊德的遺產。但作者 Crews 認為,這些思想和意識,沒有佛洛伊德也終將覺醒,而佛洛伊德欺世盜名,他的學術成就是正當得來的嗎?他的醫療手法難道可行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