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網故我在(一):全天候經營個人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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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一代少女為何整天沉迷社交媒體,不停自拍,表現得異常自戀?因為經營自己的社交帳號,對她們而言,等於經營一個品牌,是一份全職工作,絕不是娛樂消遣這麼簡單。

她們每一次 post 的內容都經過精心設計、審查、策劃,照片都自成風格,和工作一樣費時耗力,又和呼吸一樣自然。

社交媒體的連接永無間斷,不要說上廁所,連睡覺也可以為此讓路。她們平均每隔 2 小時看一次手機,特別是有專門交談對象,尤其是戀人的話,機不離手的情況更趨嚴重。如果沒有收到回信,根本無法入睡 —— 當然,這種焦慮和過去墮入愛河的少女感覺並無二致。

區別是,這一代的感受都經由網絡傳遞,而網絡無處不在,變得無休無止。過去由現實環境造成的通訊或聯繫障礙,譬如時間、地點、工作,今天都已經消除,導致所有人都有隨時候命的準備,一旦沒有回應或僅僅是不及時,就會觸發被遺棄、被邊緣化的危機感。

雖然為自己經營帳號沒有酬勞,但可以換取社交貨幣,代價是必須經常更新,避免犯錯。投資目標是建立「粉絲」,期望的回報則是歸屬感。「我上網故我在」,這一代的人生乃由社交媒體編織。

網絡社交生活精妙複雜,年輕人通常有 2 至 5 個 Instagram 帳號:一個正式的公開帳號,通常擁有大量粉絲,發佈最美的照片;一個私人帳號,功能類似相簿和日記,儲存所有的照片,但這些照片獲 Like 的機會不大;一個私人群組帳號,分享朋友圈的活動內容,一個專門應付父母和家人的帳號;一個假名帳號,用來跟蹤查看已反臉的朋友,尤其是分了手的前任。

標籤(tag)看起來隨意,其實不然。被標籤的都是最好的朋友,一旦被標籤而不作回應,或者漏了標籤,後果都很嚴重,可能導致絕交。一個 post 若稱得上成功,標準是 48 小時內獲 500 個讚。追蹤自己社交帳號的形勢,和股票經紀觀察市場相若,使用的都是大同小異的數據分析軟件。

另一大社交應用軟件 Snapchat 也深受歡迎,好處是發佈之後短時間內會自動刪除,卻依然可以得知誰已經收到並閱讀,以便於觀察朋友、暗戀對象或前度戀人是否在追蹤自己,以及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確保關鍵的人看得到。

Snapchat 的 streaks 功能以「火焰」emoji 及數字,顯示用家與該名友人連續交談的天數。 圖片來源:Twitter

這些少女都十分緊張自己的粉絲,深知朋友之間的聯繫極為纖細,如果收到指令卻沒有跟進留言,友情就會因此翻船,也不要指望下一次朋友們會幫忙捧場。他們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 FoMO(Fearing of Missing Out),「害怕掉隊」,被朋友排斥,因此要竭力保持自己在朋友圈裡的社交地位。但另一面,地位隨時可被取代,Snapchat 的其中一個最受歡迎的功能是 Streaks,這是衡量受歡迎程度的重要標準,Streaks 愈多,證明愈受歡迎,在朋友圈裡排位愈高,也是位於社交核心的證明。

暢銷作家兼網絡紅人 Amber Mac 認為,建立自己的品牌形象,亦即一種個人力量的表達,這是過去世代所不曾擁有的機會。當代少女習慣上網表達自己的感受,發現自己總會獲得回應,也令她們更有安全感,對於自我身份有更強烈的意識。

沉迷於網絡社交,必然犧牲真正有意義的互動,正如花錢花時間去建立品牌,也不可避免會犧牲產品質素,華盛頓大學的研究員 Katie Davis 稱:「成長中一個重要過程是,嘗試不同的自我身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一個,謂之認識自我。但是社交媒體文化給予嘗試的空間很小,因為這裡只強調個人的品牌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