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分離主義組織解體了,然後呢?

A+A-
分離主義武裝組織埃塔宣告解散。 圖片來源:路透社

正當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因西班牙政府打壓而前途未卜,同樣尋求獨立的巴斯克地區,最近亦走到時代的關口:分離主義武裝組織「埃塔(ETA)」宣佈解散,向多宗恐襲的受害人道歉。但道歉似乎沒有換來寬恕,無數受難者家屬仍在要求埃塔為血債負責,另一邊廂有埃塔的激進派系高呼「大台不代表我」而自立門戶,巴斯克獨立運動亦沒有因此告終。持續超過半世紀的恩怨,仍舊是剪不斷,理還亂。

埃塔首先在 4 月 20 日公開承認,過去的錯誤導致無辜平民在武力衝突中喪命,請求死者家屬及其他受害人寬恕,期望昔日的傷口得以癒合;埃塔其後於 5 月 3 日發表「對巴斯克地區的最後聲明」,宣佈「徹底解散所有組織架構」,放棄任何政治主張及行動,但個別前成員「仍然會致力建設一個團結、獨立、奉行社會主義、以巴斯克語為母語的非父權巴斯克國度」。

首相拉霍伊回應埃塔的解散聲明。 圖片來源:路透社

「罪行不會隨之消失」

在西班牙國內,聲明未見帶來多少掌聲,沒有多少人因此釋懷。西班牙「國家報(El País)」社論已經警告:「很遺憾,埃塔的消失不會為西班牙社會帶來任何即時改變,我們仍然要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照顧那些受害者、致力讓巴斯克地區人民再度和平共處,最終為歷史翻開全新一頁。」

恐襲死難者家屬及受害人組織 Covite 並未接受埃塔的道歉,他們誓言要埃塔成員負上責任,又斥責如今仍有數百宗懸案未破,但埃塔未有提供線索。為安撫受害人,首相拉霍伊(Mariano Rajoy)揚言沒有赦罪餘地:「埃塔可以自行宣佈消失,但他們曾經干犯的罪行卻不會隨之消失,我們依舊要追究他們的刑責。」

西班牙內政部資料顯示,截至上月底總共有 297 名埃塔成員在囚,其中 243 人在西班牙入獄,其餘分別在法國及葡萄牙服刑。關注巴斯克問題的作家 Miguel-Anxo Murado 預測,埃塔與西班牙當局可能會展開談判,但充其量只是技術層面,或改善在囚埃塔成員的待遇,「任何特赦都會觸發激烈爭議,只有很少西班牙人對他們表示同情。」

2009 年涉嫌由埃塔策動的汽車炸彈襲擊。 圖片來源:路透社

一切因捍衛母語和傳統而起

這些解不開的歷史恩怨,至少要追溯到西班牙獨裁者佛朗哥統治的年代,當時巴斯克的本土語言和文化受到政府打壓,大量知識分子因為政治或文化上的主張被捕。1958 年,埃塔在這政治環境下於焉而生,其巴斯克語全名為「Euskadi ta Askatasuna」,意思是「巴斯克祖國與自由」。

Murado 指出,埃塔創辦人起初其實是一班理想主義學生,一心捍衛巴斯克母語和傳統文化,但受到佛朗哥的武力鎮壓,因而創辦埃塔展開武裝抗爭。其後,在世界各地反殖民及左翼運動浪潮鼓舞下,從 1968 年開始發動恐怖襲擊,試圖建立一個理想的社會主義巴斯克國度。

埃塔在眾多襲擊案中,以 1973 年成功行刺佛朗哥指定繼承人兼時任首相布蘭科(Luis Carrero Blanco),最令國際震驚。即使西班牙佛朗哥年代告終,在 1970 年代末走向民主,但埃塔的綁架、持槍及炸彈襲擊未有停止,因而變得惡名昭彰,經常登上 1980 年代報章頭版。在當時的西班牙人眼中,埃塔就是恐怖主義的代名詞。

到了 1990 年代,以武力促成巴斯克獨立已經機會渺茫,Murado 形容,當時的埃塔已經逐漸喪失主流群眾支持,埃塔不過是持續以武力威嚇,試圖延續組織自身的生命,一時充滿政治狂熱,一時墜入悲觀的宿命論之中。「某程度上,埃塔成功建立一個獨立國度,但不是脫離西班牙,而是脫離現實。」

直至 2004 年,西班牙當局成功逮捕組織重要成員,充公大批武器及文件,埃塔開始走向式微,並在 2011 年宣佈「停火」。總計由 1968 年至今,恐襲造成多達 853 死、近 2,600 傷。

早前有巴斯克人遊行聲援在囚的埃塔成員。 圖片來源:路透社

沒有消失的巴斯克分離主義

雖然埃塔宣告瓦解,但西班牙傳媒較早前發現,一個分裂自埃塔的激進組織 ATA,可能已經盜取埃塔的武器,以致有人擔心埃塔可能變成「愛爾蘭共和軍(Irish Republican Army)」的翻版,由少數激進派延續暴力抗爭路線。愛爾蘭共和軍是為結束英國對北愛爾蘭統治而成立的武裝組織,其主要派系在 2005 年宣佈放棄武裝抗爭後,自立門戶的激進派「真愛爾蘭共和軍(Real IRA)」卻誓言繼承暴力路線。但西班牙恐怖主義受害者紀念中心研究員 Gaizka Fernandez 認為,ATA 缺乏社會支持,難以繼承埃塔,相信終究不成氣候。

無論埃塔是否出現變體,可以肯定,巴斯克分離主義仍然是一股強大的政治力量,自治區議會仍然以巴斯克民族主義和獨派議員佔大多數,城市內還不時看到支持獨立的塗鴉及海報,縱使他們未必如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般受到國際重視。

正如埃塔在最後聲明宣示:「一切衝突不是因埃塔而生,衝突亦不會因埃塔步向終結而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