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首異處的屍體、血流披面的平民、猛烈炮轟的火光、垂死掙扎的人質、敵對雙方的駁火…… 隨著手機和 GoPro 在前線普及，從去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到本月哈馬斯與以色列的衝突，大量令人不安的影像淹沒了網絡。這些殺戮影片滿足了部分人對殘酷的偷窺癖，並作為威力強大的無形武器，改寫現代戰爭。
殘酷偷窺癖的黃金時代
政府軍以至武裝組織基於戰略或政治考量，如今皆熱衷拍攝甚至直播戰況，散佈於網絡任人觀看。哈馬斯便透過 Telegram，發佈成員備戰、血腥衝突及殺害以軍的影片，更直播處決人質過程，以引起國際關注及激勵士氣。由以色列發佈、以第一身角度拍攝利用步槍和手榴彈襲擊在海飄浮人士的影片，亦岀現在擁有 160 萬追蹤者的討論區 Reddit 分頁 r/CombatFootage 上，有留言直指現為「殘酷偷窺癖的黃金時代」（golden age of brutal voyeurism）。
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博士後研究員 Colin Henry 鑽研政治暴力與網絡，他指出：「網絡媒體系統日益支離破碎，意味這類內容會有更多渠道及更多種內容審核方案可供選擇。就像鎮上突然多了很多戲院，其中一些相對支持虐殺電影。」狂熱支持者亦開始主動搜尋，並憑戰鬥人員所給線索，找到不少「精彩」內容。
以烏克蘭第 110 機械化旅為例，這支專以無人機投擲爆彈的部隊在 Telegram 發佈逾 100 段影片，很多也是在重金屬音樂下把俄軍炸成碎片的過程，被配以英語說明後重新上載到 r/UkraineWarVideoReport 等討論區分頁。有些留言為暴力歡呼，包括自稱「吃著朱古力泡芙」來看俄兵被炸死一刻，亦有人在一段受傷俄兵自殺影片的討論串，表示這類內容「奪走所有戰爭的『光榮』，希望政客能在早上喝咖啡時看到」。
觀看影像，不知不覺被拉進衝突
智庫「世紀基金會」的 Amanda E. Rogers 研究極端主義宣傳，她指上述影片被用作散播恐怖情緒，並引發情緒過度反應，或會觸怒旁觀者、擴大衝突或正中施襲者下懷，像約 10 年前「伊斯蘭國」的斬首影像，令恐怖分子明白此為引人注目的佳招。「人們不知自己可在無意間被宣傳拉進衝突，幫助了自己反對的一方。這些影片現已蔓延至社交媒體、這個最少共同點和標題短句淪為黨派鬥爭消耗品的地方。」
Henry 亦警告，發佈者利用最近衝突的血腥影像，非但將敵方去人性化，並使全球網民自覺投入戰爭。「暴力內容，尤其是戰爭畫面，真的可以對人造成創傷，也可以很成功地動員。任何親烏網紅分享俄兵死於無人機襲擊的影片，目的之一是取悅視俄兵為可恨他者、對烏軍感同身受的歐美觀眾。」
烏克蘭政府去年開始在 Telegram、X 的前身 Twitter 以及 YouTube，發佈被俘及被殺俄軍的照片及影片，旨在激起俄人就同胞犧牲抗議，惟軍事司法專家指出，部分影像有可能違反「日內瓦公約」，當中要求各國保護戰俘免受侮辱及好奇注目。以色列外交部採取同類策略，在 YouTube 投放數百個廣告，內容包括醫生描述為死於哈馬斯突襲的兒童驗屍所見狀況，還曾在其 X 官方帳戶發佈渾身是血的死嬰照片。
本週英國「泰晤士報」更報道，以軍曾試圖接觸一批外國傳媒特派員，播放一段 40 分鐘長、展示「一幕幕駭人暴力場面」的影片，當中部分片段取自哈馬斯戰士的手機、汽車及頭盔。這些軍官還分享聲稱從哈馬斯成員所得、如何「直播」殺戮現場的指示：「別浪費攝影機電池和儲存空間，但盡可能充分使用它們。」軍方發言人更表示，這些影像會用作「給未來的集體記憶」，讓世人「銘記我們正跟誰對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