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 Made in China、Made in Vietnam 的速食時裝,背後想當然由收取低廉工資的女工縫製。但縫製一件奢侈品牌旗下,Made in Italy、售價隨時過萬的高級時裝,意大利工人又能收取多少報酬?事實上,無論品牌、成品價值高低,廉價勞工無處不在。
在意大利,一位接受「紐約時報」訪問,不願具名的中年婦女,於南部普利亞區巴里省小鎮 Santeramo 的家中,仔細縫製一件精緻的羊毛外套。這款外套將在月內送抵國內奢侈品牌 MaxMara 的商店,作為秋冬系列的一部分,屆時售價可達 800 至 2,000 歐元(約 7,300 至 18,000 港元)。然而,廠方只會為每完成 1 米的工作,給予她 1 歐元(約 9 元港幣)的酬勞。
假如計算一下,可以大概得知這位女士的日薪。「我每小時能縫製 1 米,所以約 4 至 5 小時完成一件外套。我試著每天做好兩件大衣。」她同時透露,自己沒有簽署任何合約及保險保障,工資是按月以現金支付。是以,她算不上工廠的僱員,工作屬外判性質。該正廠同時為其他奢侈品牌製作外套,包括 LV 及 Fendi,而她從中取酬最高的一件大衣,是 24 歐元(約 220 港元)。
家庭式生產在印度、孟加拉、越南及中國等地,是速食時裝的常見生產模式,大多數工人為女性。因為無法按固定時間工作、缺乏勞工組織及法律保障,是整個行業最孤立無援的一群。然而以精巧工藝為代名詞的意大利,亦有類似條件促成低工資的家庭勞工生態。
意大利的家庭作業者,雖然不在血汗工廠的環境工作,但得到的報酬,卻堪與血汗工廠勞工相提並論。意大利並無設立最低工資,顧問公司及工會一般視每小時 5 至 7 歐元(約 45 至 63 港元)為合理水平,極少的高技術工人,每小時可賺 8 至 10 歐元(約 73 至 91 港元)。但這對家庭勞工來說卻是另一回事。除了缺乏最低工資保障,家庭工作者因為並非企業僱員,亦沒有工會支持,令剝削問題容易惡化。
當然,不少人其實另有正職。同在利亞區的另一位女工表明,自己在工廠的時薪為 5 歐元,但在工餘時候仍會「加班」3 小時,以縫製意大利設計師的高質樣板時裝。「我們都接受了。這裡工資太低。我知道自己沒有取得合理報酬,但我愛縫紉,而且一輩子都做著同一份工作,不懂其他事情。」
奢侈品向來是意大利經濟增長的關鍵。據國內奢侈品貿易公司 Altagamma 及博科尼大學(Bocconi University)的報告顯示,國內的奢侈品行業,直接及間接僱用 50 萬人,產業佔國內生產總值的 5%。然而,面對生產成本上升,奢侈品牌及主要供應商在保持產品質量為大前提下,令業內最底層的工人成為犧牲品。據意大利國家統計局的數字,截至 2015 年,全國所有行業共有 370 萬人在沒簽訂合約的情況下工作。統計局在 2017 年亦指,只有 3,647 名家庭製衣工人在合同下工作。
反血汗工廠組織「清潔成衣運動(Clean Clothes Campaign)」的意大利分部成員 Deborah Lucchetti 認為,成千上萬的小型家庭式作業,成全球製造業的構成部分,而像意大利這樣的發達國家,不受管制的家庭作業亦普遍存在。行業採用判上判的方式,壓低成本:「品牌以供應鏈負責人為承包商,然後又有次級供應商。後者再將部分生產轉移至較小型的工廠,以加快交貨時間及工資。」再往後,便是以個人為單位的家庭生產者。「我們知道問題存在,但它是如此隱蔽,甚至有時連品牌方面也沒有發現,有工廠以外的人士接洽生產。」
最近,意大利政府通過規範勞資關係的「尊嚴法令(Dignity Decree)」,將臨時工作合約的最長期限由 36 個月減至 24 個月,只允許續約 4 次。但對不少本身沒有簽訂合約的家庭工作者來說,似乎意義不大,而最低工資亦未列入法案。對這群孤軍作戰的工人來說,改革之路仍然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