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美中台三角糾結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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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美國刻意與習近平「告台灣同胞書」四十周年紀念大會講話對沖,2019 年元旦起,美國的「亞洲再保證倡議法案生效,法案重申美國對包括台灣在內亞洲地區盟友的支持、定期向台灣銷售防禦武器,最重要的是:鼓勵美國政府高級官員依據「台灣旅行法」訪台,「加深美台交流合作」。

中方不滿,也很合理。因為「台灣旅行法」再加「亞洲再保證倡儀法案」,已經赤裸裸宣示:美國不承認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有效管轄地區,也不會坐視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改變今日的台灣現狀。

中方認為美國此舉「違反一個中國原則和中美三個聯合公報」規定。問題是:美國向來承認「一個中國」,此一中國亦即中華人民共和國,但美國從未承認「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中美之間三個聯合公報亦無此條款精神。

要發生的終於要發生。以前一層薄薄的布,掩蓋了雙方都認為敏感的部位,終於由美中攜手撕扯下來。所謂「台灣問題」,赤裸裸暴露在世界面前。

美國對台灣的態度與日本一樣,以 1951 年與日本簽訂的「舊金山和約」作根據。

「舊金山和約」是非常重要的美日國際協議,其中日本聲明正式放棄對台灣、澎湖等地的主權,立場只是「放棄」,未有一致聲稱轉交中華民國。

雖然 1943 年的「開羅宣言」,蔣介石與羅斯福明確承諾:戰後台灣要「歸還中華民國」。但 1943 年中華民國的主權遍及整個中國大陸,當時尚未有危機顯示「中華民國」很快就丟失大陸,退守台灣。

因此「舊金山和約」是因應中華民國失去大陸之後、其政府臨時盤踞在台灣的現實,再一次裁決台灣的地位。當時美國總統杜魯門表示:「中華民國政府『管理』台灣已經長達四年,美國對其佔領從未有質疑,但現在有人認為,情況改變了,控制大陸那個新政權,雖然對美國不友善,但獲得其他國家的承認,因此他們就主張,『好,我們等待另一個條約吧』」。

以上這番話,杜魯門發表於 1950 年,意思是因應大陸陷入共產黨統治的緊急狀態,「開羅宣言」中美國對蔣介石的承諾,有修正的必要。中華民國暫時播遷台灣,聲稱要反攻大陸,而在大陸又新出現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並介入韓戰,與美國陷入戰爭狀態。在美國眼中,這種形勢,台灣絕對不可能在美國認可之下交還給中華人民共和國。「開羅宣言」從此成為「歷史文件」,不再有任何實質意義。

即使台灣如常交還給中華民國,亦必須等到中華民國政府回到大陸執政之後。在這一天之前,美國只是暫時認可,由一個流亡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接管台灣。

「舊金山和約」是美日的默契,確認此一精神。嚴格而言,若「中華民國」通過某種民主方式,令台灣的國號被廢除,亦即台灣一旦獨立,則美國再無依據看管台灣。這就是連美國也反對台獨的法理理由。

陳水扁和蔡英文上台,當然獲得過某種溫馨提示,了解台灣地位的歷史因由。

因此民進黨政府掌權後從未宣佈台灣獨立,仍然在「中華民國」的法統軀殼內行使權力,是美國的壓力,為了將就美國。

「舊金山和約」取代了以前的「波茨坦公告」和「開羅宣言」。正如商業合約和遺囑,針對同一事件,最新的一份,必凌駕和取代以前簽署的多份。因此美國七十年來都恪守此一立場,也就是美國雖然與台灣的國民政府或民進黨政府並無邦交,而美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但美國堅決認定台灣並非「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領土。

至於將來,台灣若被承認為「中國領土」,對美國而言,只能是再次歸還給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後的、另一個由美國認可,民主、和平自由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