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化】把人視作曱甴,是盧旺達大屠殺的關鍵?

A+A-
2019 年 4 月 7 日,民眾於盧旺達首都基加利手持燭光,悼念盧旺達大屠殺死者。 圖片來源:路透社

今年是盧旺達大屠殺 25 週年。在 1994 年 4 至 7 月期間,盧旺達 700 多萬人口中,估計有約 80 萬人被殺。盧旺達大屠殺教訓我們,當政治領導者和媒體將某些族群貶低至非人類時,會有甚麼後果。

25 年前的 4 月,盧旺達猶如人間地獄,胡圖族(Hutu)軍人和民兵團,以大刀、長矛、和其他武器,在村莊里挨家挨戶地尋找圖西人(Tutsi),對這個盧旺達第二大民族加以折磨和殺害。

圖西族原是盧旺達的統治階層,胡圖族的社會地位則較低。比利時的殖民統治加強了圖西族的霸權,給予圖西族較多社會和經濟機會。胡圖人的怨恨日積月累,最終導致 1959 年的一系列騷亂,超過 2 萬名圖西人被殺,還有更多人逃往鄰國布隆迪、坦桑尼亞和烏干達。1962 年比利時放棄殖民,授予盧旺達獨立權。7 月 1 日盧旺達宣告獨立,成立盧旺達共和國,胡圖人取代了圖西人的統治地位。

但隨之而來的,是沒有止息的暴力衝突。流亡的圖西人從鄰國進攻盧旺達,胡圖族則通過大規模殺戮和鎮壓,對圖西族施以報復。直至 1990 年代初,緊張局勢達致高峰,胡圖族計劃把盧旺達內所有圖西人屠殺滅絕。

盧旺達 RTLM 廣播電台有為數不少的聽眾,與政府同一陣線,一直在煽動胡圖族對抗圖西族,反覆將圖西人描述為「inyenzi(曱甴/蟑螂)」以及「inzoka(蛇)」等生物,產生「非人化(dehumanization)」的效果。

事實上,在 RTLM 敦促其聽眾「消滅曱甴」之前,早已存在非人化的言論。1959 年,激進胡圖族政黨 Aprosoma 的領導人 Joseph Habyarimana Gitera 曾公開呼籲消滅「害蟲」圖西人。煽動仇視圖西人,是轉移盧旺達國內對執政政府不滿的方法之一。1992 年 11 月,執政黨官員 Léon Mugesera 便曾公開要求大規模殺害圖西人,並將他們的屍體傾倒在河中。

到 1990 年代期間,盧旺達經濟形勢惡化,不同政治派別湧現,包括主要由年輕圖西族流亡者組成的盧旺達愛國陣線(Rwanda Patriotic Front),胡圖族領導層再度陷入危機。談到這段歷史時,盧旺達日報「新時代(The New Times)」編輯 Kennedy Ndahiro 直言:「對於胡圖族領導人來說,是時候打圖西牌了。」

其時,極端主義出版物如雨後春筍,尤其是一份名為 Kangura 的報紙。其刊登的一篇社論寫道:「曱甴不能帶來蝴蝶。一隻曱甴只會生出另一隻曱甴。」文章形容圖西族與曱甴無異,指圖西族的長輩作惡多端,他們殺人、劫掠、強姦等。

澳洲新英格蘭大學哲學教授 David Livingstone Smith 著有「非人(Less than human)」一書,他在書中指出,「非人化」在盧旺達大屠殺的角色無容置疑。國家的政治宣傳把圖西族說成是「曱甴」,屠殺圖西族人猶如殺死可惡的曱甴,令人民無所忌憚。其中一項針對圖西族的秘密軍事行動,代號便是「滅蟲行動」。

一些口號更將殺害婦女和小孩合理化,如「圖西族製造麻煩,必須根除它們的蟲卵」、「如你捉不到蝨子,便殺死它們的蟲卵」、「如你要殺死一隻老鼠,必須殺死懷孕的母鼠」。圖西族亦有被叫作老鼠、害蟲、蛇或雜草。同時,圖西族亦有對胡圖族「非人化」的稱呼,描述胡圖族為猴子、大猩猩、怪獸或鬣狗。

在種族滅絕前一個月,RTLM 對聽眾發出暗示:「在某日,當人們站起來,並且不想再要你們圖西人,當他們恨你作為人,並且是發自心底憎恨你時⋯⋯ 我好奇你將如何逃脫。」

Ndahiro 形容,政府的宣傳機器一絲不苟地完成了任務。4 週後,所有的惡魔都降落在盧旺達。1994 年 4 月初,時任總統 Juvenal Habyarimana 乘坐的飛機被擊落,成為點燃大屠殺的藥引,總統衛隊立即發起報復仇殺運動。

軍人和警察鼓勵普通人民參與屠殺。圖西人被無情地追殺,他們在學校、教堂、醫院甚至監獄中喪生。Ndahiro 說:「在盧旺達,我們的歷史表明,曱甴和蛇的言論可以導致甚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