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香港記者遇上赤柬領袖:大公文匯專訪波爾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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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爾布特在金邊一場共產黨閉門大會上發言。 圖片來源:Pictures From History/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柬埔寨的人口販賣案件持續受到華文媒體關注。犯罪浪潮背後,自然有一連串結構性因素,例如經濟動盪、制度崩壞等等。其實柬埔寨曾有過繁華歲月,首都金邊更有「東方小巴黎」之稱,可是赤色柬埔寨(下稱赤柬)在 1975 年奪取政權後推行極端改革,造成超過 200 萬人死亡。赤柬暴政看似離香港很遠,但其實當年曾有香港記者親訪赤柬領袖波爾布特(Pol Pot),並大力歌功頌德。

在 1970 年代,亞洲除了劃分成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陣營之外,後者內部亦分裂成親蘇派和親中派,波爾布特領導的赤柬政權就靠攏中國。1975 年赤柬奪權之後,波爾布特曾四度訪問中國,並在 1975 年獲時任中共領導人毛澤東親自接見,受到鼓舞的波爾布特回國後進行社會主義「改造」,把城市居民驅趕到農村勞役,並殺害大量資本家和知識分子。1977 年,波爾布特再度訪華,即使毛澤東已經過身,他仍受其時中共領袖熱烈歡迎,兩國關係穩固。

當時,香港的左派記者與中國新華社保持緊密聯繫,亦是資本主義世界中,少數可以進入柬埔寨甚至親訪波爾布特的記者。根據中國官媒「人民日報」報道,香港「文匯報」記者麥華章和「大公報」記者馮仲良在 1978 年 9 月 2 日到達金邊,對柬埔寨進行友好訪問。當時柬埔寨正與親蘇聯的越南持續軍事衝突,兩位記者其中一個任務就是親自到東部前線,採訪越軍的侵略罪行,向世界展示「越南入侵柬埔寨的確鑿證據」。

1978 年 9 月 21 日,柬埔寨共產黨中央書記波爾布特在金邊國家宮親自接見兩位香港記者,據說當時副總理英薩利(Ieng Sary)亦在席。康奈爾大學圖書館收藏了該訪問的英文逐字抄本,訪問稿長達 23 頁,兩名記者問了三條問題,第一條大致問越柬戰爭為何爆發,現時情況又如何;第二條問及波爾布特如何預測越柬戰爭的發展,局勢會不會持續下去;最後一條是有國際媒體指出柬埔寨境內發生的一些問題,柬埔寨政府對此有甚麼看法。

訪問結束時,波爾布特高度表揚香港記者,感謝他們遠道而來了解情況,並希望記者們回港後要把「真實情形」告知香港和世界人民,並祝願他們工作成功。根據「人民日報」報道,波爾布特點名感謝「文匯報」和「大公報」,對柬埔寨人民和民主柬埔寨的同情和「正確評價」。兩名記者也熱烈讚揚柬埔寨共產黨對建設「新柬埔寨」和「反對越南及擴張主義大國侵略的鬥爭」,並對柬埔寨革命軍幹部和戰士在前線反擊越南侵略的英雄主義精神留下深刻印象。

1978 年 9 月 24 日,「大公報」頭版刊登波爾布特部分回應,其中一段嚴辭否認柬埔寨發生嚴重人道危機:

世界上帝國主義和擴張主義宣傳反對民主柬埔寨,說民主柬埔寨政府受到人民的反對,說柬埔寨不穩定,屠殺人民等等,但只要有頭腦的人,他就可以分析並作出冷靜的判斷。你們在幾個省參觀,是否看到民主柬埔寨有暴動呢?你們是證人,你們一定會了解,柬埔寨革命如果沒有人民參加,革命就不會勝利。

波爾布特(中)及英薩利(右)曾獲毛澤東親自接見。 圖片來源:AGENCE KHMER PRESSE/AFP

訪問完成後 3 個月,越南人民軍就於 1979 年 1 月 7 日攻下金邊,扶植親越親蘇的柬埔寨人民共和國,結束血腥的赤柬統治,波爾布特率領赤柬餘部到柬埔寨西部組織反抗軍,但無力挽救敗局。波爾布特在 1998 年離世。值得一提的是,根據「明報」報道,英薩利在金邊失陷時,成功經香港逃往北京;「文匯報」記者更獨家拍攝到英薩利循秘密通道離開。可是,基於北京和倫敦的外交協議,最終都沒有刊登報道。

當時有份親訪波爾布特的麥華章遂與同事發起罷工抗議,認為新聞自由被踐踏,事件震驚新華社香港分社,幸得當時總編輯金堯如調停。後來,麥華章在 1988 年有份成立「香港經濟日報」,到 2020 年才正式退任執行董事。當時另一位記者馮仲良則繼續留任「大公報」,位居副社長,同時活躍於香港報業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