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謀殺:政壇暗黑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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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8 月 8日,英國駐香港總領事館職員鄭文傑於西九龍高鐵站被中國公安拘捕後失蹤;同月 21 日,有市民到英國駐香港總領事館抗議,敦促英方向中方施壓,以儘快䆁放鄭文傑(圖)。22 日,深圳公安局指鄭因嫖娼而被行政拘留,「環球時報」社評更把他形容為「一個道德上有嚴重瑕疵、所編故根本經不起推敲的人」。但由於異見者「被嫖娼」是當地的慣常手段,指控備受大眾質疑。 圖片來源:Vernon Yuen/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在自由民主的社會,最理想的狀態是人人和而不同,百花齊放,兼容並包,雖有政見不同,但應該可以力陳己見,以理服人。可是,經常有人以人身攻擊和抹黑為政治手段,例如以「天使」、「漢奸」、「收錢」的說法詆毀他人,令理性溝通變得困難,有政治學家就專門研究「人格謀殺」(character assassination)這個議題。

喬治梅森大學政治心理學教授 Eric Shiraev 和阿姆斯特丹大學人文學家 Martijn Icks 曾共同編輯學術著作 Character Assassination throughout the Ages,書中收納超過 15 篇有關人格謀殺的政治學論文,例子涵蓋古羅馬的西塞羅(Cicero)到捷克的哈維爾(Václav Havel)。書中提到,人格謀殺是歷史悠長的政治戰術,攻擊方有時只是情緒宣洩,但更多時是要損害對方名聲。有些言論是基於事實,但難以稽考,更重要的是,這些說法大多被過分渲染,以達到政治目的。常見的人格謀殺方式有:斷章取義(misquoting),很多中世紀學者被誣衊為宗教䙝瀆;人身攻擊(name-calling),受害人被亂扣帽子,例如「法西斯」、「共產黨員」和「恐怖分子」;還有道德謀殺,譬如是婚外情醜聞,克林頓就一度因為萊溫斯基醜聞而被彈劾。

人格謀殺會出現於選舉論戰,又或者針對公眾和專業人士,Shiraev 提到的例子包括:有人誇大本篤十六世年輕時參加希特拉青年團的經歷;也有人指控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是性慾狂,以打擊心理學。Shiraev 亦指出,受害人也可以是普通人,而且攻勢可以屬國家級,政府會透過攻擊個別人士,以打擊其背後整個政治、階級陣營,例如 30 年代的蘇聯,50 年代的中國和越南,共產黨官媒就經常鋪天蓋地報道「富農」故事,把他們描繪成貪婪、傲慢和冷血的形象,以配合國家主導的土地改革和國有化政策。往後數十年,蘇聯 KGB 亦有系統地煽動輿論,例如前學生領袖布科夫斯基被指是精神病人,異見作家索贊尼辛(Aleksandr Solzhenitsyn)就被指與納粹同謀。

學者認為,人格謀殺主要有三個作用。政治學家 William Riker 的經典著作 The Strategy of Rhetoric 就用博奕論分析負面競選(negative campaigning),他假設雙方陣營支持者都十分理性,清楚明白每項政策對自身的利弊,這個情況下,要改變他們的投票意向十分困難;因此,人格謀殺其實意在游離選民,讓他們要麼支持自己,要麼兩邊也不支持。後來的學者為此理論作出修正,例如經濟學家 Stergios Skaperdas 用報酬遞減(diminishing returns)解釋,當兩邊陣營的支持者很固定,而游離選民愈來愈少,再做正面競選的話,效益只會遞減,反而用人格謀殺等負面競選方法,可能會製造更大不確定性,令對方流失支持者。故此,當戰況激烈,較少支持者的一方通常更傾向用上人格謀殺,而較多支持者的一方就會更專注推銷自己理念,鞏固支持者之餘,也避免產生更多不確定因素。

可是,人格謀殺這一套,不是人人受落。Shiraev 就提到,人類接收資訊的模式,會受到知識量和情感影響。有心理學實驗指出,人類會透過固有知識來認知世界,遇到與世界觀極為不同的新資訊,會產生心理抗拒。可是,面對全新議題,人類很多時又會訴諸第一眼感覺,令煽情的言語和圖像較容易觸動情感反應。Shiraev 認為,經過較少思考訓練、接收更多政治資訊的人,會更易訴諸直覺,也就更易受人格謀殺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