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風：Soluna 與金根泰 —— 參透的藝術

太陽與月亮的存在從來都是對立的，它們總是徘徊在理性與感性之間躲避著對方。我們覬覦每一天的日落，卻遺忘了日出的存在。人生的起點不能由自己決定，我們亦只可以往縹緲的終點進發。提著粉筆在起點附近的我們，畫上一道自己認為是完美的起跑線，嘗試創造自己的人生；但是只要屬於大自然的風悠然拂動，一切人為的努力也會杳然遠逝。韓國藝術家金根泰（Kim Keun-Tai）最近於 Soluna Fine Art 畫廊以「KOAN 公案」為主題，展出一系列以液體石粉為媒介的畫作和裝置作品，來審視大自然和人類之間的一種親密而疏離的關係。

公案的邏輯

金根泰以「對話」（Discussion）作為作品的標題，與展覽主題「KOAN 公案」形成南轅北轍的二元對比。「公案」為佛教裡的禪宗術語，它記錄著禪宗祖師和學徒之間的對話，讓往後的學徒從中得到開悟。若以西方哲學的角度作比喻，「公案」也就如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Socrates）的辯證法一般，不同的是「公案」無法以邏輯來分析，需要人們以直覺和智慧去參透箇中涵義。金根泰的「對話」系列以液體石粉作為創作媒介，讓顏料在畫布上自然地糅合而流動。韓國藝評家 Yoon Jin-Sup 對此系列作出以下的分析：「金根泰的『對話』系列是透過運用自然元素的媒介，對人為所造成的破壞作出控訴。」金根泰的創作過程是一段對話，而完成作品則是一個公案。當他把顏料傾瀉在畫布上的一刻，他的身份就是一名祖師，顏料則成為了他的學徒。

開悟的經歷

金根泰在展覽裡所展示的作品，是一個開悟的過程，從顏料依附於角落的作品，如 Discussion 2019-25、Discussion 2021-03 及 Discussion 2021-04，到被顏料佔據畫布一半的畫作，如 Discussion 2021-05、Discussion 2021-07 及 Discussion 2021-09，都像是渴盼著觀賞者可以參透真理的引導。前者的作品是等待著開悟的前夕，後者則是在開悟的其中。畫廊底層擺放著展覽裡唯一的裝置作品 Discussion 2021-14，每一幅依附上顏料與液體石粉的方形畫布，都在同一個平地上層疊而立，金根泰想要表達的，是人與人之間該有的一種平等關係。據說在展覽的裝置期間，金根泰只傳來了一張沒有附上任何次序說明的作品照片，畫廊助理亦只能透過自己的觀察，把作品還原本來的面貌。開放式的指引，會否亦是他想要傳遞「公案」與「對話」間之衝突的主題？作品的裝置沒有準確的安排方式，只以一張照片去引導助理思考，並把作品還原，當中的過程會否也是一種開悟的經歷？

高堂明鏡悲白髮

看似無法參透的人生道理，只是需要某刻霎時出現的靈光，引領我們找回一個正確的方向。即使我們無法與自己關心的人進行一輩子的對話，亦願他們在沉寂的時候得到一種深刻的覺悟。在得到了開悟以後，太陽和月亮再也不只是擁有著對立的身份。就如 Soluna 畫廊的命名就是把拉丁語裡的太陽（Sol）和月亮（Luna）結合，讓本來支離的「日」和「月」，化為一面平滑的「明」鏡。我們謙和地與大自然對話，在日月交替的一刻定下了真摯的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