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哲學:在文字和圖像以外理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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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紙媒式微,年輕讀者也愈來愈不願看網上長文,KOL 短片等網絡影像成為重要的資訊媒介。另一方面,電台同樣沒落多時,但有趣地,音訊平台近年有復辟的勢頭,最受人關注的例子有 Podcast 播客,讓人走路和運動期間都可以增長知識。羅傑威廉士大學哲學教授 Christina Rawls 就在學術網站 Aeon 撰文,分享如何可以聲音認識世界。

Christina Rawls 是一名哲學教授,但她患有想像障礙(aphantasia)以及輕度聽覺處理障礙(auditory processing disorder),難以處理文字、影像,甚至影響日常對答,在學業路上舉步維艱。想像障礙又稱為「心盲症」,但 Rawls 不同意這個形容。她認為人們的意念(idea)並非可以拿出來雙手奉上之物、不僅關乎腦袋能否想像視覺畫面,亦不單止是由文字建構出來,我們的意識(consciousness)亦與神經和感官系統息息相關。

Rawls 以自身為例,如果她在沒有「心眼」的情況下,都能夠教授和研究複雜的哲學體系,那麼視覺和文字想像,或許並非人們理性思考必不可缺的構成部分。她不能拼寫生字以及跟隨標準的文法規則,卻能分辨和選取適當的語言聲調。這與記憶力有關,她要單憑記憶組合成句子;這亦與聲音的特質有關,她提到很多記憶學家指出,音樂可以提升人的記憶力,她也是利用音樂來熟讀 17 世紀哲學家斯賓諾莎的鉅著「倫理學」(Ethics)。

Rawls 從小就很喜歡音樂,兒時當自己找不到合適的字詞,就透過婆婆的鋼琴教導自己聲音和思考。到今天她有自己的鋼琴,因為無法閱讀琴譜,一直以來都靠雙耳學習音樂。Rawls 引用音樂史學家 Ted Gioia 在 2019 年出版的著作 Music: A Subversive History,當中提到歷史早期各地人類社會已懂得以節拍和聲音傳遞訊息。在早期,女性是重要的樂師,以鼓樂即興表達心境。到古希臘年代,音樂表達模式才走向文字化。

哲學家兼數學家畢達哥拉斯提出了中學生必讀的「畢氏定理」,同時他亦是一名音律家。他提倡「畢氏音程」(Pythagorean interval),發展出有系統的標記法來計算音樂。Gioia 形容,畢達哥拉斯的音樂哲學成為音樂史的轉捩點,由從前女性和情感主導,變成由男性、數學和理性主宰。Gioia 批評,當理性主導音樂,就壓抑了感官體驗。到今天音樂人依然強調「編曲策略」,但心靈學家 Eckhart Tolle提及,最能觸動靈魂的時刻往往難以形容,語言有其局限。

如果音樂能觸及語言和邏輯不能到達的領域,那麼音樂可以如何幫助人們理解像哲學一樣的複雜體系?音樂學家 J.B. Kennedy 曾分析柏拉圖的名作「理想國」(Republic),他發現把全書 12,000 行字,分作 12 節,每節各 1,000 行,有關和諧和音樂的段節,就會以「協和音程」(consonant interval)的形態呈現;而有關戰爭、死亡的章程,帶有「不協和音程」(dissonant intervals)。佛學的「六字真言」,還有一些天主教和道教經典,都可以被詠唱出來。

在「理想國」中,柏拉圖指出要透過韻律(rhythm)來理解靈魂的本質,他認為人類的生產活動,例如紡織、刺繡和建築,以及自然萬物,都有一種自然的韻律、和諧和恩典(grace)。柏拉圖認為,年輕人以自己天賦才能貢獻社群時,亦要視營造和諧和恩典為目標,不能沉迷於哀樂之中,另一位古希臘哲學大師亞里士多德就對一種名為「奧洛」(aulos)的管樂器特別反感。柏拉圖臨終前更喚來一名長笛手,令他可以安心地迎接死亡。

Rawls 在結語提到,她或者未能掌握文字,但她依然能捕捉韻律。音樂遠遠不止是音標,不是出現在腦袋之中,而是在周邊世界自然發生,而且在人類文明之前,人類還是原始狀態之時經已存在。樂曲依然散發著獨特魔力,待我們重新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