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yashi:給我統統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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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紀錄片 The Pruitt-Igoe Myth 劇照。

香港某建築公司爆出醜聞,兩幢住宅大廈的混凝土結構不合格,需要拆掉重建。有人嘲笑香港終於在偷工減料上與強國接軌,豆腐渣工程怕會成為常態;但也有人指既然要重建,「品質標準」起碼還被當成是一回事,未爛得徹底。

在隱喻的層面上,建築的解體拆卸經常被當成崩潰的象徵,與身處的社會狀況作對讀,建築的破滅也成了社會淪喪的代名詞。當代其中一個例子,是美國聖路易市 50 年代的公共住宅計劃 Pruitt-Igoe,經常被引用為現時公營房屋政策、都市規劃,甚至現代主義建築的失敗例子。

1940 年代的聖路易市面對人口膨脹,加上社會政策失敗,貧民數量激增,間接導致治安和衛生等問題。當時市政府想到建造一個公共住宅城區,用以集中安置黑人及白人貧民,方便市中心再開發。在 1950 年,市政府委託了日裔美國建築師山崎實設計 Pruitt-Igoe,山崎是帝國大廈的設計者之一,後來的作品以紐約世貿中心最為著名。

在 1955 年落成的 Pruitt-Igoe,以 33 幢 11 層高的混凝土住宅所組成,不僅擁有升降機設備,還兼顧了社交功能的公共空間與綠地。然而,這聽上去很不錯的住宅項目連 20 年都捱不住,60 年代不僅空置率極高,還成為三教九流的聚集地,結果在 1971 年便被市政府拆卸。

美國建築家 Charles Jencks 認為,1972 年 7 月 15 日下午 3 時 32 分 —— Pruitt-Igoe 的拆卸完結時刻,是「現代建築死亡之日」,他甚至覺得要把拆卸後的廢墟保留下來,以作警世之用。於是「Pruitt-Igoe 之死」也成為了後現代主義者夢寐以求的經典例子,用以宣告絕對理性的都市規劃及社會結構之不可能。

當然「Pruitt-Igoe 之死」不能盡然歸咎於現代主義的建築,管理不善的政府起碼要負上大部分的責任。除了粗糙的建築質素,自落成起就沒有維護的大廈,亦與當初的願景相距甚遠。在 2011 年的紀錄片 The Pruitt-Igoe Myth 中,導演 Chad Freidrichs 主張這個住宅項目的失敗,與外在社會環境的波動:物業管理維修的放置、聖路易市失敗的社會政策、市內就職情況、社區治安等因素有關。所以「Pruitt-Igoe 之死」的確是一個象徵,不過是社會整體淪落的象徵。建築的摧毀,其實是因為住在裡面的人被社會摧毀了。

拆掉一兩幢大廈在今天或者不算甚麼,帳面上反而有正數增長 —— 拆卸和重建都是消費。但數十年後的歷史書或者會將其當成一種時代的象徵,建築的摧毀也就成了社會崩潰的隱喻。雖然早在那兩幢樓要拆以前,活在這個時代的我們,早就知道這個政府有多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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