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撤僑史:國共內戰期間的圍攻者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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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 年 11 月,青島海面的普林斯頓號航空母艦(CV-37)。 圖片來源:U.S. Navy/Wikimedia Commons

2021 年 8 月,美國從阿富汗倉卒撤軍撤僑的畫面震驚全球,中俄等國一時間炒起「美國衰退論」。然而,在二戰後的美國史,這些撤僑事件其實很常見,例如 1975 年西貢淪陷、1979 年德黑蘭人質事件、1991 年索馬里內戰等等。有些成功,有些失敗。今天要講述的是中國國共內戰期間,美國的「圍攻者行動」(Operation Beleaguer)。

在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標誌著戰爭結束。接下來,同盟國還要善後,例如處理日軍投降和交接工作。新奧爾良大學知名軍事史學家米萊特(Allan R. Millett)曾研究美軍戰後於遠東地區的活動。他指,本來美國已部署海軍陸戰隊,準備日本本島登陸戰。在日本投降後不夠一個月,美國第三兩棲軍(III Amphibious Corps)的第 1 和第 6 分隊就被派往接管華北地區,他們很快佔領了河北和山東的主要城市,指揮當地日軍解除武裝。

當時,中國依然滯留了超過 60 萬日韓軍人,美軍要協助撤離這些僑民、保護美國在華北的財產,以及維持秩序,直到國民政府接管當地。可是,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任務比想像中複雜,其時中國共產黨已經佔據了河北和山東大部分的鄉村地區。當時統領第三兩棲軍的是羅基將軍(Keller E. Rockey),他吩咐將士們儘量避免與中共發生衝突,甚至在日後的國共內戰表明立場,例如美軍並未理會國民政府反對,刻意不進入芝罘(現稱煙台)。

到 11 月,整個第三兩棲軍都抵達了中國,加快撤走日韓僑民,並接管各個交通要道,例如河北通向北京的鐵路、渤海灣口和秦皇島的海港,並常在各處空中和陸上巡邏。當時國民政府的軍隊已很散渙,美軍容許部分日本軍人充當防衛工作。然而,美軍很快就發現自己被捲入國共內戰之中,國共雙方因為受降權之爭,在多個地區發生軍事衝突。米萊特指出,國民政府希望利用河北和山東的美軍分擔防務,調走原駐的國軍北上到滿州地區。

中共亦沒有可能雙手奉上河北和山東,而且美軍繼續駐守兩地,南方的國軍就會持續得到煤料補給。於是,中共游擊隊持續偷襲低飛的戰機,又以狙擊手槍殺巡邏人員和車站守衛。1945 年 10 月到 1946 年 1 月共發生 10 宗衝突,1 名海軍陸戰隊員陣亡,10 人受傷;即使美國參謀總長馬歇爾在 12 月訪華,先後與蔣介石、周恩來會面,一度促成和談,但亦阻止不了局勢惡化。事實上,美國也不願再加碼支持脆弱不堪的國民政府。

由於缺乏船隻,而且當地人對日本人依然有敵視心態,並不積極協助任務,撤僑行動比原先估計的慢,但大致順利,在 1946 年夏天已撤走大約 50 萬日韓僑民。由於戰略目的已經達成,美國亦部署有序地從中國撤軍。當年年初駐華美軍大約有 4.6 萬人,但在一年過後只剩下 5,000 人,例如留守山東的第六分隊慢慢降級至一個營的規模,戰略重點為看守海軍在青島的財產。然而在 1946 年夏天,中共游擊隊再次襲擊為數已不多的美軍。

1945 年 9 月,一名美軍正看守投降的日本軍。 圖片來源:Photo12/UIG/Getty Images

美軍有還火權,但盡力避免任何衝突。由 1946 年 4 月到 1947 年 4 月,海軍陸戰隊又有 9 人陣亡、30 人受傷。最嚴重一次發生於 1946 年 7 月,在河北安平縣駛往北京的公路上,一支由一名中尉和 40 名士兵組成的巡邏隊被伏擊,雙方激戰 4 小時,最終美軍有 3 人戰死,而中共損兵大概 70 人。除了偷襲美軍,中共亦會設法偷取美軍軍火,例如軍事史學家 Henry Shaw 提到,中共在 10 月 3 日晚上襲擊天津新河的軍火營,守衛還擊,但仍被偷走幾箱彈藥。

時任總統杜魯門眼見協調國共無果,亦不願在二戰結束後不久再次捲入大型戰爭。他在 1 月把馬歇爾召回華盛頓,並開始計劃進一步撤出華北,把防衛責任交還給國民政府。第三兩棲軍第 7 分隊先返回美國本土,第 11 分隊和第 1 坦克營改往關島,另外又有數個營移至夏威夷。1947 年 4 月後,原本負責天津防務的第 1 分隊也撤離至關島。美國公佈撤軍計劃後不久,美軍和中共游擊隊發生最後一次軍事衝突,地點同樣是天津新河,有 5 名哨兵被殺,游擊隊再被殺退。

在此之後,美國只把剩餘的數千兵力集中在青島,保護為數不多的美國及其他外國公民,重點為守衛海軍訓練設施。這時國共內戰愈演愈烈,美軍則盡力置身事外。到 1948 年秋天,美國的情報部門形容國軍已全無戰意,敗象已呈。11 月,國務院正式宣佈撤僑,僑民通常經上海再返國;而第三兩棲軍短暫從關島返回中國,在 12 月抵達上海,奉命協助撤走剩下少數的美國公民,並在完全任務後立即離開。

1949 年 2 月,美軍完全撤出青島,改到上海;4 月,中共「解放」當地。1949 年年中,美軍已經完成所有任務,整個「圍攻者行動」歷時近四年,有 12 名海軍陸戰隊成員和 22 名空軍陣亡。不過,由於在有序計劃、而且動用兵力不多的情況下,成功撤走超過 60 萬日韓和歐美僑民,到今天,人們普遍都認為當時行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