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思想入門:俄羅斯政治哲學家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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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Antonio Masiello/Getty Images

俄羅斯大軍集結烏克蘭邊境,國際仍看不透普京的盤算。事實上,要了解普京也不是毫無法子,上世紀初的俄羅斯哲學家伊林(Ivan Ilyin)可是其中入門 —— 他鄙視西方民主、提倡威權體制,相信俄羅斯有救贖使命。他曾經被蘇聯驅逐出境,如今卻經常被普京演說引用,成為克里姆林宮加持的官方哲學家。

普京本人多次在演說談及伊林、把伊林遺體領回俄羅斯下葬,還以伊林著作為聖誕禮物,贈予各州州長與高官。普京政治夥伴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外交部部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多名州長、執政統一俄羅斯黨領袖、東正教牧首等人同樣先後引用或提及伊林,梅德韋傑夫還推薦年輕人閱讀伊林作品。

伊林肖像。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究竟伊林只是普京認可的哲學家,抑或是普京的哲學導師?這是學者爭論不休的課題,但俄羅斯研究學者巴巴辛(Anton Barbashin)卻認為,真正需要警惕的問題是,在意識形態上,伊林其實是法西斯主義者,即使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亦沒有改變。上述看法得到撰寫著作「暴政」(On Tyranny)的知名歷史學家史奈德(Timothy Snyder)和應。

根據史奈德整理的資料,伊林在 1883 年生於莫斯科,大學修讀法學,1909 年開始學術生涯,鑽研黑格爾哲學。1917 年爆發十月革命後,伊林因反革命罪行被捕,有趣的是,列寧曾因敬重伊林的哲學研究,一度干涉逮捕程序,但伊林還是在 1922 年被驅逐出境,輾轉在柏林俄羅斯學術研究所任職教授。

伊林曾經發表約 20 本俄文著作、20 本德文著作,持續以反蘇的俄羅斯流亡者為寫作對象,其中一個貫徹始終的主題,就是為威權體制尋找形而上和道德基礎。他不但見證納粹黨崛起,還讚揚墨索里尼和希特拉挽救文明,但後來開始懷疑納粹黨路線,後於 1938 年流亡瑞士,1954 年鬱鬱而終。史奈德指出,臨終前的伊林始終堅信,德國與意大利法西斯主義只是前奏,俄羅斯將會展現最優越版本的法西斯主義。

以重整世界秩序為民族使命

基於伊林思想龐雜,史奈德曾經在訪問中,為讀者歸納出伊林的三大主張。首先,伊林認為政治和社會制度有如人體,每個人有如社會體內的器官或細胞,以維持制度暢順運作,所謂「自由」就是要明白自己是民族整體的一部分。

第二個主張認為,所謂「民主」不過是表面儀式,領袖的統治合法性不是來自選舉,選舉只是用來確認我們對「民族領袖」的集體支持,領袖有如民族英雄、是神話般的存在。

第三個主張建基於另類基督教神學觀。伊林認為上帝創世時充滿失誤,類似是意外流產的結果,導致世界眾聲喧嘩,充斥著不同意見和事實,無法整合為連貫和統一的整體,上帝更為此羞愧地躲藏起來。在如此混沌的世界,伊林認為只有「未受污染」的俄羅斯民族,能夠透過威權政體重整世界秩序,以彌補上帝創世時的缺失,使神聖得以重臨。伊林在著作如此解釋:

世界上沒有任何民族,如俄羅斯人那樣背負著同樣的重擔和使命。沒有任何民族可通過這些考驗與磨難,以獲得如此龐大能量、如此特殊、又擁有如此靈性深度。十架是沉重的。

巴巴辛補充指出,所謂「考驗與磨難」,是指俄羅斯苦寒的氣候、貧瘠的土壤、無險可守的領土,伊林視之為戰鬥民族煉成的必要條件。他深信,遊牧民族和敵軍多個世紀的入侵,使俄羅斯培育出騎士精神,使軍隊成為人民團結的象徵,人民「不應該也不敢敵視軍隊」。

縱然俄羅斯大眾具備戰鬥能力,但伊林斷定他們缺乏推理能力,因此必須接受「民族領袖」領導,也必須對領袖付出無條件的愛,否則將會被領袖離棄,使俄羅斯無法完成民族使命。敵人正因此利用「懷疑、嘲弄、妖魔化和誹謗手段」,試圖削弱俄羅斯「民族領袖」的形象。

在蘇聯尚未倒台時,伊林曾經為世人所遺忘,如今卻被奉為克里姆林宮的官方哲學家。我們難以證明,普京是否依據伊林的藍本行事,但普京確實利用伊林,為自身的威權主義披上哲學和神學外衣,其對民主選舉的取態、對公民自由的鄙視、對鄰國的持續侵擾,都遙遙呼應著伊林上世紀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