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俄軍壓境,不少媒體都報道烏克蘭人如何備戰,惟再強悍的戰鬥民族也有脆弱一面。烏克蘭本身有頗嚴重的自殺問題,過去數年與親俄武裝對戰的前線軍人中,估計有超過 1,000 人自殺身亡,但為免俄軍借此打擊士氣,加上對自殺根深柢固的偏見,使軍人精神健康得不到政府支援,如今更要面對全面戰爭的精神壓力。
過去 9 年,烏克蘭東部長期面對親俄分離主義武裝攻擊,在計算政府軍死傷數字時,國防部始終拒絕交代屬於「非戰鬥死亡」的自殺數據。英國廣播公司(BBC)新聞指出,2018 年首席軍事檢察官 Anatoliy Matios 曾經透露,戰事首 4 年,有 554 名現役軍人自殺身亡,同時還有傳人數超過 1,000 人,但國防部不肯證實數字。軍方消息人士指出,任何官方數據都肯定低估自殺人數,因為官方本身就抗拒記錄自殺事件,以致必然有大量漏報個案。
至於已離開前線的退伍軍人,自殺問題同樣嚴重。退伍軍人事務副部長 Inna Darahanchuk 公開指,由 2014 年至今,當局記錄約有 700 名退伍軍人自殺身亡,並承認局方無法掌握所有退役士兵的死因,以致數字肯定被低估。基輔的軍事心理學家 Volodymyr Voloshin 認為,只要戰爭持續,前線自殺身亡的數據便肯定不會被公開,「因為官方擔心俄羅斯利用此數據,挫敗烏克蘭的士氣」。
沉默寡言的退伍軍人 Olexa Sokil 在 2014 年經歷過最慘烈戰況,如今因傷而不便於行,他曾多次對外宣稱「我過得很好」,卻有數次差點輕生,直到遠赴立陶宛向軍事心理學家求助,才首次對外剖白自己脆弱一面。他批評烏克蘭不是沒有資源,但退伍軍人待遇卻相當惡劣:「他們連基本的社工服務都欠奉,沒有社工接觸退伍軍人和關心他們現況,是陸續有退伍軍人離開人世的成因。」
蘇聯遺產:精神病學發展滯後
自殺作為嚴重的烏克蘭社會問題,至今仍然被視為恥辱。在法律和東正教教規中,自殺同樣是罪行,沒有任何自殺的軍人家屬願意向記者談及自殺之事。正在拍攝相關紀錄片的烏克蘭導演 Oksana Ivantsiiv 解釋,在烏克蘭,壯烈犧牲的士兵會受到歌頌,自殺士兵卻蒙受污名,造成該國精神健康護理發展滯後。蘇聯的心理治療學說落後,同樣構成不利因素。
前代理衛生部長 Ulana Suprun 解釋,蘇聯精神病學及心理學經常被引用來制裁異見分子,借此把異見人士關押精神病院。獨立後的烏克蘭依然缺乏心理治療服務,直到 2014 年烏克蘭革命爆發,親俄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tch)下台,有志願心理學家鼓勵起義參與者分享創傷經歷,這才開始推動烏克蘭人正視精神健康問題。
Suprun 在 2018 年成立輔導熱線 Lifeline Ukraine,為當地提供破天荒的心理輔導服務,聘請 26 名接線生,以英國、美國、澳洲、歐盟及私人企業捐款營運,但烏克蘭政府始終未有捐助一分一毫。
有對俄作戰的退伍軍人亦擔當接線生,專門輔導其他軍人,這類來電在週末凌晨時分特別多,接線生通常勸他們回想 2014 年前的快樂記憶。進修心理學的退伍女兵 Svetlana 是其中一名接線生,她坦言很多退伍軍人都有酗酒問題,試圖用酒精麻醉自我,其中不少有嚴重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
面對俄軍迫在眉睫的威脅,求助來電未見隨之激增,但求助軍人的焦慮問題卻愈益嚴重,焦慮來自戰事的不確定性,過去精神狀況好轉的求助人,最近都再現情緒問題。Suprun 就認為,讓烏克蘭人精神長期受壓,正是普京的戰略之一。「一直受壓的烏克蘭,根本無法制定長遠計劃,無法有未來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