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繼威反映的越南船民危機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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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繼威贏得今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 圖片來源:路透社

「奇異女俠玩救宇宙」(台譯:媽的多重宇宙)成為今屆奧斯卡大贏家,兩位得獎者與香港甚有淵源 —— 馬來西亞籍影后楊紫瓊在港出道,最佳男配角關繼威(Ke Huy Quan)是昔日逃港的越南船民。翻查報道,關繼威與家人曾經在 39 年前談及逃難經歷,其中提供了幾個線索,足以破除主流對船民危機的普遍誤解。

1984 年著名導演史匹堡(Steven Spielberg)電影「奪寶奇兵之魔域奇兵」(Indiana Jones and the Temple of Doom)上畫,曾引起香港傳媒廣泛報道,焦點落在年僅 12 歲的「天才童星」關繼威身上,皆因他曾經是逃港的越南船民。當年船民仍源源不絕,難民營更爆發過騷亂,以致難民營要轉行禁閉營模式,更顯得關繼威的勵志故事難能可貴。

「華僑日報」在 6 月 23 日報道,12 歲的關繼威在母親陪同下會見記者。

當年 6 月中,關繼威曾經在母親陪同下來港宣傳。根據「華僑日報」在 6 月 23 日的訪問報道,關繼威母親其實是香港人,在港長大,與祖籍廣東九江的關繼威父親結婚後方移居越南堤岸,即越南最大華人聚居地,位處昔日南越首都西貢以西。關家育有 9 名子女,生於 1971 年的關繼威排行第 7,全家都是以廣東話溝通。

1975 年越戰結束,越共進駐南越,關家先後三次試圖逃難離國,但首兩次都失敗而回,最終家人於 1978 年分兩路逃亡 —— 關繼威與父兄姐 7 行人逃難來港,乘坐載有 2,700 多名船民的「匯豐號」(Huey Fong),於 12 月被駐港海軍與水警截停後,雙方僵持 3 個多星期,因船上物資短缺,港府才以人道理由批准船民登岸;關母與弟妹走相反方向,乘船逃難到馬來西亞。

越南船民分三路逃亡

不少香港人常有錯誤印象,以為香港是船民唯一目的地,關家的逃難故事卻給了線索,使我們窺探船民危機的海域範圍。專研船民問題的香港作家黃雋慧在著作「不漏洞拉:越南船民的故事指出,當年船民逃難可分三路 —— 北行線以香港、澳門、台灣甚至日本為目的地;東行線以菲律賓為目的地;西南線由南越出發,以馬來西亞、印尼或泰國為目的地,距離最短,但海盜橫行。

載有 2,700 多名船民的「匯豐號」在香港靠岸的情況。 圖片來源:Sunny Lee/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雖然訪問未有提及關母的逃難細節,但他們逃難同期,馬來西亞亦發生類似「匯豐號」的人道危機。當時船齡有 30 年的「海鴻號」(Hai Hong),載有超過 2,000 名船民,遠超船體負荷,更經歷颱風吹襲,導致引擎再無法運作。11 月 9 日靠近馬來西亞時,大馬政府卻派海軍阻截,令船上難民水盡糧絕,最後西方國家承諾接收船上難民,危機才迎刃而解。

「海鴻號」事件是船民危機登上國際頭版的開端,繼而有轟動全港的「匯豐號」事件,以致國際社會不得不作出實質回應。多國在 1979 年 9 月的聯合國會議上,擬定出數個臨時庇護船民的「第一收容港」,其中馬來西亞收容最多船民,1975 至 95 年間收容 25 萬人,香港則收容 19 萬人,大多數都由美國、澳洲和加拿大接收。關家上下便在 1979 年得到美國安置,全家落戶洛杉磯。

華人佔船民總數 70%

當年「華僑日報」報道又提到,有菲律賓影評人在記者會質問製片,為何不找真正的中國兒童擔演角色時,年輕的關繼威搶著以英語回答:「我是中國人。」不過,這段對答也可能牽涉英文翻譯問題,關繼威說的或者不是自己的國籍,而是種族上屬於華人。這樣的回答固然顯示海外華人強烈的身份認同,背後問題亦透露外界對船民種族背景的常見誤解。

瑞典烏普薩拉大學(Uppsala University)和平與衝突研究副教授 Ramses Amer 研究提醒,當年越南華裔僅佔全國人口 2% 左右,但在 1978 至 79 年船民高峰期內,華人卻佔船民總數的 60% 至 70%。他與黃雋慧的研究同樣指正,真正問題的根源不是越戰,而是中越共產兄弟邦鬧翻

1978 年越共向親中赤柬開戰,翌年中越邊境又爆發戰爭,以致越南華人淪為清算對象,人人自危。很多華人為求活命,都向蛇頭上繳黃金或房產投奔怒海。黃雋慧研究更指證,東南亞人蛇集團背後有「越南官方」代表,在海外收購大貨船運送船民圖利。其中有數據指,如要登上「海鴻號」,每位成人費用為 16 兩黃金,越南政府取 10 兩、人蛇集團取 6 兩。整個利潤豐厚的人口販運產業,在越南都有著打擊資產階級的政治包裝。

關繼威在去年文化新聞網 Vuture 專訪中坦言,有 30 至 40 年沒公開談及這段慘痛經歷。他當年不會知道,連串政治黑幕如何決定自己命運,但對於香港的難民營環境,他還是記憶猶新,記得大樓周圍都是鐵絲網,有警衛看守著他們。「當年生活相當艱難,我知道這裡不是我家,我也知道我們離開了一個家園。我很想念我的兄弟、想念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