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男為何總是裸?

A+A-
古希臘運動員摔跤浮雕。 圖片來源:Leemage/Corbis via Getty Images

古代奧運會曾規定裸身比賽,以向眾神之王宙斯致敬;裸露遍及古希臘藝術品中的不同場景,全裸作賽的運動員、一絲不掛作戰的勇士,連工匠也被描繪成裸體工作,甚至讓現代人歸納出英雄裸體(heroic nudity)這個概念。如此難免令人猜想,到底古希臘是否裸體社會,或至少男性都會裸露?

當然,古希臘藝術品中亦非全男皆裸。柏林國立博物館館藏的鑄造碗(Erzgieβerei-Schale)陶器上既繪有赤裸工匠,也有兩個穿飄逸長袍、似是駐足觀看工匠工作的人物。另一方面,不同作品中既有陽具沒有勃起的勇士或運動員,也有極力表現情慾、在酒神節中勃起陰莖(ithyphallic)的薩堤爾(satyrs)。多倫多大學古典學助理教授 Sarah Murray 在文化雜誌 Aeon 表示,古希臘作品清楚反映赤裸有大量含意,因背景而異。

柏林國立博物館館藏陶器「鑄造碗」。 圖片來源: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Antikensammlung

赤裸意味,不一而足

Murray 指,古希臘藝術中許多裸體作品,有十分符合人類思想和藝術體系傳統的呈現。在東地中海地區藝術中,裸體有「死亡」和「失敗」等意味,戰爭傷亡者或被處決的俘虜經常赤身露體;荷馬史詩「伊里亞德」(Iliad)也有狗、鳥以裸屍為食的場面;一些早期希臘花瓶畫有雀鳥啄食戰敗戰士裸露的腹股溝。Murray 認為若人在此場景中赤裸,往往代表該人已死或將死。此外,眾神和英雄等神聖人物也會裸身,還有不少用作招好運或驅邪的裸體作品。

俄勒岡大學藝術史教授 Jeffrey M. Hurwit 認為,與其他古代文化藝術一樣,古希臘藝術裸體的意義取決於背景和主題而非抽象原則;英雄裸體只是眾多不同表達中的一種。已故古典學家 Larissa Bonfante 則在 1989 年提出「公民裸體」 (civic nudity)的概念,描述運動場合的相關藝術形象。裸男在古希臘藝術文化中地位舉足輕重,Murray 認為通過以下「公民裸體」三大互相關連的要點,可以理解為何赤裸、年輕、健壯的男性,是古希臘文化理想的核心。

  • 只有特定社會經濟階層的公民,才能成為運動員;
  • 不論現實或藝術,運動員訓練和比賽時皆裸;以及
  • 裸體運動員們在訓練時,具明顯色情特徵。

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赤裸運動

今天體育文化強調平等,不論出身都有機會成為職業運動員。但在古希臘社會,只有男性公民才有資格參與訓練和比賽。大多數較貧窮的人經濟水平只能滿足基本生活,且在小型農場工作,沒有時間到遠離市中心的場館作長時間訓練,更無法抽出數以月計的時間放下農務到奧林匹亞訓練和比賽,於是大量女性、非希臘出生的當地人、外邦人和窮人被排除在運動之外。

體育館英文 gymnasium 就源自古希臘語 gymnos,意為裸體,故這個詞的原始含義就是「裸露的地方」。至於為何運動員訓練和比賽時要裸身?Murray 坦言,古典時代留存下來的文本幾乎都沒有談及裸體在社會或藝術中的意義,但認為古希臘史學家 Paul Christesen 的相關辯證最具說服力。Christesen 指,定期在埸館一同裸體鍛煉,能增強群體凝聚力,鞏固成長時期青年之間的紐帶。尤其只有特定社經地位的男性公民才能時常裸體鍛煉,所有皮膚都能曬黑,產生獨特、容易辨識且來之不易的名聲;農夫等在烈日下需要服裝保護才能工作,就難以追求褐色的膚色。Murray 又舉例,古希臘語 melampygos(dark-rumped) 就是描述享有特權的公民,leukopygos(white-rumped)則形容軟弱、缺乏男子氣概和懦弱的人。

性與學習的互惠關係

另外,Murray 指古希臘訓練場館是一個充滿性衝動的地方,強烈鼓勵彼此發生性關係。古希臘史學家 Thomas Scanlon 強調,當時裸體運動一直與成年男子和少年間的少年愛(pederasty)有關。常規裸體運動練習,構成成熟男性和青少年之間的色情關係場所;成熟男性會利用情慾依戀,根據某些期望和規範以培育年輕人。Murray 舉例,克里特島中南部山區 Kato Syme 遺址的出土文物中有兩個男性青銅雕像,他們一個較大一個較小,手牽手且都勃起;這符合了古希臘歷史學家史特拉波(Strabo)所描述的該島社會制度,把色情、少年愛和成人儀式明明白白聯繫起來。

Murray 認為克里特島的證據表明,古希臘男性公民中專門作裸體運動,或在促進特定社會化系統方面發揮重要作用。這種社會化依靠親密的少年愛關係,將男性社區的年長和年輕成員聯繫在一起 —— 在當時,少年愛是年長男性作為年輕男孩導師、教育他們關於美德的價值觀等以換取性報答的做法,為互惠互利的教學關係。她總結指,古希臘裸體男性的理想,源自運動的排他性質,成為一種強大的具體形象,展示特定階層的社會政治優越地位;此外,當時文化鼓勵少年愛,是教育基礎的一環,故難以單純用追求高雅來解釋何以裸男盛行,因為他們既是極致的性感符號,卻也滲入販賣性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