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多新市長:因六七暴動離開的港人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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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 27 日鄒至蕙當選後首日,在多倫多市政廳前會見記者。 圖片來源:Andrew Francis Wallace/Toronto Star via Getty Images

多倫多市長選舉結果出爐,港人移民鄒至蕙(Olivia Chow)成功當選,為當地首位非白人市長。香港人或者對鄒至蕙比較陌生,但她在加拿大是知名政治人物,曾當選國會議員達 8 年,出版過回憶錄剖白心路歷程 —— 書中大談在港的童年經歷,六七暴動改變其人生軌跡,舉家隨著移民潮離港。

多倫多市長選舉本週一(6 月 26 日)舉行,在 72.4 萬張選票當中,現年 66 歲的鄒至蕙得 26.9 萬票,以 37.2% 得票率贏得市長席位;上屆市長支持的保守派候選人 Ana Bailão 得票 23.5 萬,以 32.5% 得票率落敗。當地傳媒形容,鄒至蕙是 2010 年以來首位進步派市長。

鄒至蕙當選消息傳出後,大批支持者熱烈慶祝,其中不乏少數族裔身影。 圖片來源:Steve Russell/Toronto Star via Getty Images

鄒至蕙發表勝利宣言時,談及自己在多倫多的成長經歷,父親因精神健康問題而無法工作,全靠母親在酒店當基層員工把她撫養成人。「多倫多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地方,一個給人第二次機會的地方。這座城市讓來自聖占士城(St. James Town)的移民小童,如今以新市長身份站在你們面前。」

多倫多公共事務策略師 Anjum Sultana 接受加拿大廣播公司(CBC)訪問時分析,鄒至蕙的生活經歷是吸引選民的關鍵,他們可以從她的人生看到自己。根據 2021 年人口普查,多達 55.7% 多倫多人為少數族裔,有 46.6% 人口是外來移民,鄒至蕙正是其中一員。

家住跑馬地的中產家庭

對香港人而言,鄒至蕙的移民故事未必喚起太大共鳴,她離港前的經歷或者更惹人好奇。她出生於 1957 年,2014 年離開加拿大聯邦政壇時出版回憶錄 My Journey,書中透露父親基於其深膚色似橄欖(Olive),因而為她取了英文名 Olivia,同時呼應莎士比亞劇本「第十二夜」(Twelfth Night)的角色名字。

單憑這則軼事,足以見得鄒家的西方文化修養。她描述父親既有藝術天賦又博學多才,在港英政府任職教育司署官員,公餘時會唱西方歌劇,甚至在電台演出,母親則任職小學教師,家住跑馬地藍塘道,鄰居多是公務員及專業人士。雖然出身物質充裕的中產家庭,有餘錢聘請家傭及褓姆,但家庭關係並不和睦 。

鄒至蕙回憶錄 My Journey 封面。

書中提到,其母親在戰時家破人亡,到國共內戰期間,前任丈夫又被共產黨所殺,於是攜同幼子 Andre 逃難香港,改嫁鄒家後才誕下鄒至蕙。鄒父對鄒至蕙呵護備至,對繼子 Andre 起初亦照顧有加,但鄒至蕙長大後得知,當時父親有另一頭住家。到母親產下的男嬰不幸夭折,父親性情愈來愈乖戾,開始對母親施以家暴。

鄒至蕙憶述父母不時暴力相向,胞兄 Andre 更為此習武而練得詠春,經常會擋在繼父前以保護母親;有次母親在露台大喊,聲言自己快將被丈夫殺死,年幼的鄒至蕙只能瑟縮書桌下。這些童年經歷為鄒至蕙帶來難以磨滅的創傷,直到 40 歲左右才開始原諒父親。

因六七暴動對前途喪失信心

為逃避現實,年輕的鄒至蕙訴諸於大眾娛樂。書中提到,每逢夜深人靜,她便會躲在被窩裡看書,成為她逃避現實的出口,她因而開始讀瓊瑤小說,亦會讀金庸和古龍的武俠小說。在流行小說以外,她亦有沉迷電台播放的廣播劇。與很多同代香港兒童相似,她會在相連的唐樓天台與其他鄰居玩耍。

雖然鄒父任職教育司署,但未能為鄒至蕙帶來成績保證,這多少是不愉快的家庭生活所影響。鄒至蕙先後就讀玫瑰崗學校(Rosary Hill)及瑪利諾修女學校(Maryknoll Sisters’ School),她指父母都不是虔誠教徒,卻期望天主教學校提供良好教育機會,可惜她早年成績總是令人失望,又因操行問題被投訴,小學三年級成績不合格。父親聘請不同補習老師為她補課,直到小學六年級瀕臨失學威脅,她終於在補習老師指導下成績突飛猛進,順利升讀中一。

正當學業開始上軌道,由文化大革命引發的六七暴動,卻促使鄒父決定要舉家離港。鄒至蕙稱當時年紀尚小,對暴動印象模糊,但父母都對香港前途喪失信心。「我依稀記得,我家附近被放置一枚炸彈。暴動還伴隨著乾旱,中國切斷來自大陸的食水供應,令問題變得更加嚴峻。」彌漫香港的焦慮情緒,令鄒父考慮提早退休,為鄒至蕙換取更好的成長環境,亦期望藉此平息與家人的緊張關係。隨著六七後的移民潮,1970 年鄒家移民加拿大多倫多的聖占士城。

鄒至蕙在多倫多的中學畢業後,於大學先後修讀宗教、哲學及藝術等人文學科,1979 年開始關注越南船民問題,間接與香港再度連上關係,也是她投身社運及政治的開端。她在 1991 年起當選多倫多市議員長達 14 年,2006 年代表新民主黨(New Democratic Party)贏得眾議院議席達 8 年,但最為加拿大人熟識的,可能是她身為著名的已故新民主黨黨魁林頓(Jack Layton)的妻子。

然而,當初鄒家移民的決定,非但未有為家庭關係帶來改善,更由於父母無法重投教育行業,只能從事藍領工作,家暴問題變本加厲,父親最終精神崩潰。這些人生經歷影響到她的政治生涯,移民、家暴與精神健康都成為她畢生關注的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