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幹半島素來有「歐洲火藥庫」之稱，位處其心臟的馬其頓共和國，多年來與希臘就其國名爭議不斷，雙方終於在數個月前破天荒和解，「馬其頓」承諾改名「北馬其頓（North Macedonia）」，以換取加入北約和歐盟的資格。正當國際社會以為兩國宿怨就此化解，馬其頓的改國名公投，竟在投票率不足法例規定下觸礁。究竟公投失敗後，馬其頓何去何從？下一步又會是甚麼？
為何希臘由始至終對「馬其頓」如此執著？因為 2,300 年前，亞歷山大大帝正是出身自古希臘馬其頓王國，「馬其頓」與這名希臘民族英雄扣上關係，同時希臘北部省份亦以「馬其頓」命名。馬其頓共和國自 1991 年從南斯拉夫獨立以來，希臘便指控馬其頓有吞併其北部省份之意，在國際上處處為難，馬其頓亦只能以「前南斯拉夫馬其頓共和國（FYROM）」名義加入聯合國，多年來無緣加入北約和歐盟，直至今年 6 月雙方才達成和解。
為求協議取得足夠合法性，馬其頓於 9 月 30 日舉行全民公投，詢問國民是否支持改國名為「北馬其頓」，同時加入成為北約及歐盟成員國。如同其他諸多東歐事務一樣，這場公投大戲不乏俄羅斯的角色，俄國如常被指控在幕後操盤，意圖阻撓馬其頓加入西方陣營；德國總理默克爾等多名歐盟及美國政治領袖，則先後高調呼籲馬其頓人在公投投票。
可惜事與願違，雖然有多達 91% 選民支持公投議案，但只有 37% 合資格選民投票，遠低於法定門檻的 50%。正當輿論都在盤算，究竟俄羅斯和西方陣營誰勝誰敗，智庫機構 Atlantic Council 高級研究員 Dimitar Bechev 卻撰文指出，公投投票率偏低其實是意料中事，而公投只會是漫長政治角力的華麗序幕。
馬其頓公投向來難以成事
馬其頓已經不只一次把爭議訴諸於公投。2004 年 11 月，馬其頓試圖透過公投重劃市政邊界，在這個種族多元的國家裡，看似簡單的決定卻相當具爭議。當時執政馬其頓社會民主聯盟（SDSM）政府呼籲杯葛公投，指責民族主義者利用公投壓制阿爾巴尼亞族群，結果公投只得 26% 投票率。
事隔 14 年，風水輪流轉，當馬其頓社會民主聯盟政府與希臘就國名和解，試圖透過公投為協議爭取合法地位時，以政黨 VMRO-DPMNE 為首的中間偏右反對派，卻號召支持者杯葛選舉，網上更有網民發動 #Боjкотирам（我杯葛）行動，最終公投日多人都安在家中，未有出外投票。2004 年與 2018 年的公投，同樣教訓馬其頓人，沒有得到兩大主要政治陣營認可，所有公投都難以成事。
佔馬其頓人口 30% 的阿爾巴尼亞族，他們的投票意向同樣左右大局。阿族傳統上支持加入歐盟及北約居多，理應踴躍投票才是，結果不盡如此。在首都斯科普里（Skopje）附近，以阿族居民佔多數的村落 Arachinovo 和 Saraj 投票率確實超出全國平均值，但其他阿族社區的投票率又不見突出，移民到西歐的馬其頓阿族人，更對公投興趣缺缺。
這就關乎到馬其頓政府與希臘簽訂的協議本質，正如政府在公投宣傳所包裝，馬其頓是以修訂國名，換取希臘當局承認「馬其頓民族」的國家地位與語言。阿族政黨 Alliance of the Albanians 領袖 Zijadin Sela 卻抨擊，如此協議變相把「北馬其頓共和國」定性為「馬其頓民族」的國度，變相令「阿爾巴尼亞族」淪為二等公民。
公投落幕 戲肉卻在後頭
雖然公投未能通過 50% 法定門檻，但兩國協議沒有因此失效。對於歐美而言，91% 支持公投議案，已經足夠顯示馬其頓人意向；馬其頓總理 Zoran Zaev 則強調，公投從來只是諮詢性質。由此反映，馬其頓政府與其西方盟友，早就對公投失敗有一定準備。
馬其頓要正式更改國名，始終要經國會修憲一關。在全民公投大戲過後，下一場大戲便會在議會內展開，由代議士擔當主角。在國會的 120 席位當中，支持改國名的執政社會民主聯盟與阿族政黨，合共有 71 票，距離修憲所須的 3 分 2 議席門檻還差 9 席。
究竟形勢是否可能扭轉，關鍵就在 VMRO-DPMNE。但其領袖 Hristijan Mickoski 在其他歐洲右傾政黨施壓下，依然沒有向執政黨退讓，特別是其選民大多傾向於狂熱的民族主義，對亞歷山大大帝的古馬其頓王國崇拜就是一例。
假如這個政治格局維持不變，現屆議會將肯定無法修憲，無可避免將會解散議會以提前大選。VMRO-DPMNE 在去年的選舉中失利，與阿族政黨亦不咬弦，假如提早大選，即使能夠守住主要票倉，卻很難成為議會大多數，更遑論籌組聯合政府；社會民主聯盟作為執政黨，享有相當優勢，但要確保取得議會 3 分 2 席位卻相當困難。
無論如何，公投只是另一場政治角力的華麗序幕。雖然外界普遍認為，公投是俄羅斯與西方陣營的較勁，但 Bechev 卻主張「外國勢力」的實際作用有限，國際傳媒鏡頭外的馬其頓政治派系才是真正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