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中國回憶:傅雷先生和他的一家

A+A-
傅雷先生和妻子朱梅馥
傅雷先生和妻子朱梅馥

(編按:「無夢書:你不知道的中國回憶」作者嚴亢泰,父親是大老闆,與周恩來關係密切;音樂家傅聰(即著名翻譯家傅雷的兒子)弟弟傅敏是其同窗書友。回望滄桑的歲月,總帶著沉痛的傷痕,現節錄嚴先生在大學時期跟傅敏的經歷,以及在香港時遇上傅聰的經過。)

鋼琴家傅聰的弟弟——我的同窗傅敏,分配到北京市女一中教書。文革抄家事過不久,有一天晚上他到我家來,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告訴我們,他父母上吊自殺了!我和我母親聽了都大吃一驚。我母親說:「傅雷先生那麼好的學問,翻譯那麼多著名文學作品,對國家人民貢獻大,怎麼會被迫尋死呢!他又不是黨內走資派,文革跟他完全沒關係嘛。他對這些中學生也太過認真了,真是太可惜了。傅太太那麼溫順善良,還送給我很難買到的梅乾菜呢。他們真是恩愛夫妻,死都要死在一起。」

說著我媽也流眼淚了。傅敏說:「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同父母劃清界線,不去參加他們的葬禮。」我一聽就火了,我說:「你劃清甚麼界線,他們又不是黨內走資派!」他說:「他不是被劃成右派份子嗎?」我說:「甚麼右派?!反右是要確立各級黨領導的絕對權,他又不屬於甚麼單位,根本不會有甚麼權,劃個右派,純屬誣陷,這誰都看得出來。」我媽這時就對我說:「人家家裡出了事已經夠傷心的了,你還瞎爭甚麼?別說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又不分場合胡說八道了。

我當時沒想到傅敏的惡運竟然還會影響到我。在這以後我就沒再同傅敏見面,只是從旁聽說,他後來的遭遇更慘,他跳進護城河企圖自殺,但因河水太淺,只是劃傷了他的前額,送醫院搶救總算拾得一條性命。那是 1966 年年底了,北京天氣變得寒冷異常。

香港巧遇傅聰

朱梅馥和兒時的傅敏傅聰
朱梅馥和兒時的傅敏傅聰

我忽然看到報上有消息說傅聰到香港演出,下榻於「文華酒店」。那酒店就在希爾頓對面。

我當天就去那裡上門找他,告訴他我是傅敏的同學,以及他父母自盡的情形,傅敏的遭遇等等。傅聰聽了非常激動,想要進一步知道詳情,可是我卻不能久留。傅聰聽說我要去倫敦,他就把他倫敦住宅的地址告訴我,叫我到倫敦後去找他。我就匆匆告別,因為他晚上還要登台,我就趕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