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勞的歷史:沒有最累,只有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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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身處於一個「過勞時代」(Age of exhaustion)。踏入現代社會,人類的生活急速改變,抑鬱,壓力大等過度疲勞的徵狀傾倒而至。究竟,我們為何而疲累?身處數碼世代,每時每刻都接觸官能刺激的我們,是否最疲倦的一代?

我們經常幻想,在科技發達之前,人們的生活總是悠閒、恬靜、舒適,生活壓力導致的健康問題是近代才出現。但其實,以精疲力竭的姿態苟活在人世間,絕非這時代人類的專利。

由古至今,人類都一直經歷疲累,過勞感亦穿越時空,無國界之分,沒有最疲累,只有更疲累。就像 Anna Katharina Schaffner 在其著作 Exhaustion: A History 之中所寫:過勞是無處不在、永恆的現象——每一代都爭認自己活於最疲累時代。在歷史上的討論中,疲累曾被視為肉體的病態、傳染的疾病、精神的衰落,又與社會經濟環境扣上關係。種種理論,眾說紛陳。

疲累是罪

有一派認為,疲累是人軟弱、缺乏意志、心靈下陷的表現。

疲累是人軟弱、缺乏意志、心靈下陷的表現。

就像中世紀人所使用「倦怠」(acedia)一詞,與現今過勞的意思相近,但又有特殊的宗教意味。Acedia 是希臘語,原意指「漠不關心的狀態」,對外界不感興趣。在基督教語境中,「倦怠」是種「罪」(sin)。若果僧侶精神疲萎,沒精打釆,那定必是抵擋不住魔鬼誘惑,陷入了「怠倦」狀態。當時的人以為,「怠倦」的人,狀態猶如經歷苦役、斷食數日,不但只會神不守舍,四肢乏力,更會饑腸轆轆,不事生產,抑鬱焦慮。

上述這些徵狀,古時會叫「倦怠」,今日已經沒有與之完全符合的形容,在現代,我們會理解為相近懶惰的疲累感,又或是「勞累後不適」(post-exertion malaise),是長時間體力勞動及飢餓的後果。

疲累是病

演變到現時的理解前,世人對於疲累又或過勞的詮釋,一直十分有趣。在視疲累為罪之外,另一學派則認為,疲累是病。

在 1733 年,蘇格蘭醫師 George Cheyne 提出所謂「英國病」(English Malady)一說。他指斥,英國人因經濟蓬勃而過著奢侈、沒有節制的懶惰生活,日漸染上了「英國病」,喪失志氣,變得沉鬱之餘,更見渴睡,反應遲鈍。

疲累是罪。

到了 19 世紀,「英國病」廣泛傳播,不僅限於英國,進而成為世界的問題。美國醫師 George M Beard 聲稱,現代的科技發展、蒸氣能源、科學、女人思想等各方面產生了太多刺激,每分每秒攻擊人們的感官,令人們不得安寧,患上「文明病」(diseases of civilization)

有見城市生活和室內工作環境等現況,慢慢導致人們身體疲倦、神經衰弱,哲學家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亦提倡,人們必先應戒絕奢華消費,回歸自然,過簡樸生活,才能取回健康。

直到 21 世紀,科學研究指出,疲累一方面源於認知系統長期受外界刺激,亦源於免疫系統受病毒感染。近年,「慢性疲勞綜合症」(chronic fatigue syndrome)一詞出現,象徵疲累正式成為醫學界的獨立研究課題。

無法解決的疲勞?

縱使今天已不會用「英國病」、「文明病」等觀點看待疲累,但是我們對疲累及過勞的解釋仍是一脈相承,現今論者同樣歸咎疲累為受外界影響所致。多數人以為,現今生活之所以如此疲累,乃因科技及金融經濟模式的轉變,如電郵及手提電話等發明,方便了僱主上司隨時壓迫下屬,令打工仔無處可逃,逼使人們過度工作,過度焦慮,缺乏時間空間休息。由此見得,疲累是個恆久議題,以為過去較為悠閒的想像並非真實。

那麼,究竟如何解決疲累問題?過勞狀態是否揮之不去?

從歷史上關於疲累的討論可以找到一個共通點:疲累與現代經濟生產及社會生活有密切關聯,我們都是工作環境的受害者——工作為人帶來疲累,過勞又導致工作效率低——因此,無論是養生,還是自律休息,都是治標之方,如要治本,則應從健康與社會的關係入手,改善工作環境及勞動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