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坐言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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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選贏得漂亮,入主白宮之後,刻不容緩,到了要交貨的時候了。

傳媒對杜林普的偏見很嚴重。「紐約時報」出版人已經認錯。但大亨勝選後,循例見奧巴馬,一對手謙卑地作祈禱狀,垂在胯下,心理學家說他內心慌張。好事者即刻起哄:杜林普本來沒想到贏,只一心搞局,哪知弄假成真,現在心慌了。

圖片來源: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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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情當然不是如此。即使當初報名搞局,氣勢如虹,殺過半場,看見掌聲如此誘惑,寶座半步之遙,任誰都會真心一意、甚或弄假成真,將選舉當大事來辦。

新人當選,要接受中情局和軍方機密專家匯報。美國的真正精英在中情局和軍隊內。這些人是公務員,不許參政,但對美國的立國精神:擁護自由、堅持反共,強硬為世界警察都有矢志不渝的堅持。杜林普聽了匯報,知道美國的一些高層秘密,譬如包括間諜廣布,可能其中一個特工含笑告訴他:你是大老闆,不錯,你很有錢,但君知否你經營的公司其中一個副總裁就是我們放在你身邊 20 年的人。現在你是總統了,按慣例,我們讓你知道。

這一下子,杜林普就有點「謙卑」。腦袋裡一直在想:那王八蛋我提拔了他 20 年,原來他是臥底。所以,大亨在奧巴馬面前有點心不在焉。當然,以上純屬猜測。意思就是:這個世界如何運作,不是知識分子滿腔理想憑打過幾年學院工的經驗就可以想像得到的。做美國總統要有承擔和膽識。到今日,我仍然認為最佳的美國總統、是與美國人擦身而過,領導太平洋戰爭的麥克阿瑟將軍。

言歸正傳:杜林普上台百日,須如何改革?他的政綱答應會斥巨資約 3,000 億美元翻新基建,修橋搭路,讓美國人有工開。然後是增加關稅,吸引生產線由中國搬回美國。

首先這兩點並無新意,羅斯福時代也有過。但杜林普要注意一點:羅斯福時代的「新政」,建拉斯維加斯新城、胡佛水壩、橫貫公路,其時是前電腦時代,需要大量手作的勞工。30 年代,大量意大利裔移民經自由神像進入美國,那時勞工的來源不缺。差利「摩登時代」的電影系列講述了那個時代的艱辛拼搏精神。

但是,今日若強行推基建,會容易製造中國式的大白象工程(當然這一點以美國政府的誠信和地方官員的質素,或許是過慮)。有可能為增長而增長,浪費建築材料,製造基建泡沫。美國的公路橋樑之所以幾十年不必翻新,因為上一代的成品質素好,沒有偷工減料,可以用上百年。而且美國人的交通習慣,喜歡自己開車,搭火車的人很少,灰狗客巴次之。時至今日,坐灰狗汽車無遠弗屆,飛機運輸發達,實在看不到還要開闢甚麼新的公路。

開闢新基建,需要勞工。問題回到起點:那一千多萬非法移民,不就在等這種機會嗎?若一邊強調基建,另一邊將非法移民全部踢走,則難道要向中國廣西福建開放,招納中國的華工不成?對於中國人,當然有吸引力,因為如同 19 世紀拖條辮子飄洋過海,歷史重演,而且工錢甚高,做滿三年有綠咭。但如此刺激經濟,如同時光倒流,美國的年輕人不幹。

圖片來源: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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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今日處於人工智能時代。譬如汽車生產線,即使政府提供低稅優惠,有投資者重開,但 50 年前,二十個美國工人可以三天裝嵌成一輛汽車,今日只需五個工人加三個機械人。其他的藍領職位去了哪裡?答案是時代變了,自動蒸發,並非中國搶去了,而是由電腦世代淘汰。

連中國的淘寶也火速消滅了許多零售工作職位。以美國科技之發達,即使將生產線吸引回來,美國資本當初去中國大陸,貪圖那邊一對對中國勞工的手,價廉好使,不必轉型。但回到美國,卻一切都不同了,會考慮更新生產技術,也盡量減縮成本,更要避開最低工時、福利和工會的煩惱。

杜林普活在 21 世紀,而不是 50 年前。他經營酒店和地產,而不是矽谷的 IT 公司或蘋果電腦。他對商業經濟的認知,是不是局限於自己的行業?酒店是所謂 Hospitality Industry,要人來做。不錯,一間杜林普酒店接待大堂,還要人來滿面堆笑,歡迎 check in 的顧客,這幾個職位不可以用機械人代替。建一座新商廈也要用地盤工人。但在這個行業之外呢?

即使建一座加州(California Fitness)健身連鎖店,用者一進門,接待處有三個人,一個檢查會員咭,一個負責遞毛巾。這兩重工序早可淘汰:會員咭可以改用身份證電子化,一刷即入。一條淋浴用的毛巾也可以放在真空管裡,投入硬幣,用八達通,毛巾即刻跌出。今日香港僅剩的一兩家健身連鎖店,老闆尚大發慈悲,僱用年輕人。一旦這兩個工作崗位電子化,連那幾個接待處的員工也可以炒掉。

剩下的「就業機會」,則惟有清潔阿嬸而已。整個健身室大堂不需要一個人,因為無貴重物品可以偷竊。健身工業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世界的未來,大量工種和職位勢必淘汰。銀行、零售、娛樂,杜林普的刺激經濟、製造就業構想,是否太樂觀?

至於其他政策,挾北約各國交足會員費,否則美國走人,倒是依足協議,天公地道。杜林普最應該退出的不是北約或東亞,而是聯合國。聯合國才是左膠匯聚、吹水磨工的超級臃腫機構。杜林普反 TPP,也反美加經貿合議,這一切其實是皮毛。美國若能重整世界秩序,杜林普宣布聯合國作廢,另起爐灶,將聯合國總部逐出紐約,收回地皮,插一支美國旗,另搭建新聯合國,並嚴格選擇會員,把俄國和北約拉進來,讓日本、德國、印度成為新聯合國的常任理事國,這就是世界的新秩序了。不知這位大亨有此雄才大略否?

圖片來源: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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