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廣告牌殺人事件(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的主題和風格,激進得很有型,我相信本年奧斯卡評委,十個有三四個想將最佳女主角頒給「不得鳥小姐(Lady Bird)」的莎愛絲露娜(Saoirse Ronan)。而最佳女配角,是演她的肥胖女校好友的比尼費絲坦(Beanie Feldstein)。
成長的時候,女孩子如果長得漂亮,在一間女校之中,都會做過自我膨脹的一隻「不得鳥」。樣貌平庸的女生,會喜歡與一位漂亮的女同學親近,心中有一股衝動,想做她的侍婢,這就是費絲坦在「不得鳥小姐」演的這個肥傻妹。
牡丹和綠葉、孫悟空和豬八戒、賈寶玉與襲人,女性在讀書的時候,樣貌氣質若早已鶴立雞群,不會介意有一個樣貌平庸的閨密,因為這位跟班,一定對自己忠誠,而且心中對自己有一份壓抑的暗戀。
古今中外,女校中如此牡丹綠葉是永恆的一對。
當你在認識到第一個男仔之前,她身為待婢,跟隨你左右,替你傳遞情書,為你觀人於微,輕聲告訴你:他就是你的白馬王子;或雖有點忠言逆耳,她當旁觀的顧問,告訴你,她的第六感覺得這個男仔不可信。
「不得鳥」裡的那個修女校長,有一句話:「愛和專注,不就是同一件事嗎?」(Don’t you think Love and Attention are the same thing?)你的那個奴婢女同學,提供你無限的照顧,她對你的感恩是因為在人海茫茫之中,只有你對她付出一份 Attention。
不,這不是香港一個闊太和跟班菲傭的關係。在一家女校中,這種閨密的情緣,遠比社會和家庭在女性長大後的那種主僕關係更為純情,沒有那份功利。
一切都沒有現實的目的:你需要她,她也需要你。樣貌平庸身材肥胖的她,永遠是你的安全網。
畢業的時候,一對閨密不一定分手,而且可能因為有 Facebook 社交媒體,還能維持長期的友誼。或者因為短訊,你的那位庸胖的閨密,會繼續成為你人生的另一段顧問。然而,人生終究是花無百日紅,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有一天,這位肥豬仔一樣的女朋友,終與你漸行漸遠,消失在日暮荒老的地平線。
那時你驚覺也不再青春,你已曾經滄海,而且居然在二十年之後,你知道她也找到了一個丈夫,居然有還不錯的家庭。而昔日她一度有如小姐般侍候的你,今日還是孑然的獨身。
看到她傳給你最新的家庭照,你含淚笑了,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你一按手機的鍵鈕,寄回一個又紅又大心形 Emoji,只說一句話: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