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這個名字 來自一場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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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畫家 Dióscoro Puebla 所繪,哥倫布首次登陸美洲的情形。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法國東北部小鎮 St-Dié-des-Vosges 從來不是矚目的旅遊勝地,二戰時被夷為平地,更令原有的中世紀古風盡失,重建後變得平凡乏味。但在 500 多年前,一班歐洲頂尖學者曾經聚首在這裡,合力繪製出一幅改寫歷史的新地圖,它首次確認哥倫布發現了未知的新大陸,還因誤會而意外把新大陸命名為 —— America。

現在到訪 St-Dié-des-Vosges 已經很難找到有關這段歷史的痕跡,但主教座堂外有一幅以粉色細砂鋪砌成的地磚圖案,描繪出美洲大陸的輪廓;小鎮還每年主辦一次國際地理節,邀請各地地理學家在這裡再次聚首,交流最新地理學知識,為的正是紀念這段不凡的歷史。

這幅劃時代的地圖原本屬於書籍「宇宙學入門(Cosmographiae Introductio)」一部分,於 1507 年印製,由 12 張紙組成,總共闊 2.4 米、高 1.4 米,後世稱之為 Waldseemüller Map,是以繪製地圖的日耳曼學者 Martin Waldseemüller 的姓氏所命名。製作團隊還包括神職人員 Walter Lud,他負責召集各地學者到鎮上參與計劃,日耳曼學者 Matthias Ringmann 亦是團隊中另一名重要人物。

雖然這座小鎮位處內陸,遠離航海大國葡萄牙和西班牙,理應不是繪圖的理想地點,但 The Fourth Part of the World 作者 Toby Lester 卻認為,小鎮位置其實別具時代意義 —— 當時的航海事業一般要靠意大利商人資助,由葡萄牙及西班牙執行,並把新地理知識帶返歐洲,日耳曼人則收集及整理這些新資訊,督導地圖印刷工作,St-Dié-des-Vosges 正好是三地的交匯點。

印製於 1507 年的 Waldseemüller Map,左方的狹長大陸為現今美洲。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新大陸理應名為 Columbia

500 年前的歐洲人普遍認為,世界是由歐洲、亞洲、非洲三塊大陸組成,以耶路撒冷為中心,即使哥倫布亦不知道歐洲西邊另有一塊大陸。他低估了地球的圓周,以為由歐洲向西航行可以直達亞洲,至死還深信自己踏足的是亞洲,這幅地圖卻力排眾議,首次確認這是一塊未知的第四大陸。

不過,繪圖師畫出新大陸同時,卻犯下一個覆水難收的大錯,牽涉到新大陸的名字 America。如今 St-Dié-des-Vosges 圖書館仍藏有「宇宙學入門」的 1507 年初版,有別於我們的認知,該書並非把發現新大陸歸功於哥倫布,反而是歸功於意大利探險家維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還因此決定以他的名字為新大陸冠名。由於其他大陸 Europa、Africa 和 Asia 都是拉丁文中的陰性詞,因此新大陸名稱亦按照傳統陰性化為 America。

究竟這個大錯是如何鑄成的?根據記載,哥倫布雖然在 1492 年登上加勒比海群島,但真正踏足如今的南美洲大陸,卻是 1498 年的第三次航行;維斯普奇是一名同年代的探險家,他在 1504 年的一封書信中,描述自己在 1497 至 1504 年間 4 次航行經歷,聲稱自己早哥倫布一年踏足大陸。

維斯普奇的信件被印刷出版,落到 Waldseemüller 和 Ringmann 手上,他們相信了信中內容,於是把發現歸功於維斯普奇。繪圖時甚至把維斯普奇畫在地圖右上方,與左上方的古希臘地理學家托勒密(Ptolemy)平起平坐,地圖標題寫著:「依循托勒密的傳統,以及維斯普奇及其他人的航海經歷,所繪製而成的地球全貌。」哥倫布顯然成了這個「其他人」之一。

根據 On The Map: Why the world looks the way it does 一書考究,Waldseemüller 似乎在數年後後悔了。他在 1513 年出版的地圖集中,再未有提及維斯普奇的名字,並把新大陸稱為「未知之地」,在文字說明中把發現歸功於哥倫布,但這項更正來得太遲,America 的地名已經廣泛應用在其他地圖上。後來歷史學家亦普遍認為,維斯普奇是在 1499 年踏足南美洲大陸,較哥倫布遲一年才是,他所寫的信件內容顯然有詐。

St-Dié-des-Vosges 主教座堂。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價值 1,000 萬美元的地圖

這幅地圖目前還有一道未解之謎 —— 當時無論哥倫布,還是維斯普奇,根本沒有人知道新大陸背後有另一片海洋。遲至 1513 年,西班牙探險家 Vasco Núñez de Balboa 才在巴拿馬的山頂上,目睹美洲大陸背後有太平洋,但遠在 St-Dié-des-Vosges 的繪圖師卻竟然把新大陸畫成四面環海,究竟他們是如何推敲或得知大陸背後有海洋?歷史學家對此仍然莫衷一是。

另一個謎團是關於這幅地圖的下落。雖然地圖在當年印刷多達 1,000 份,但之後幾乎全數下落不明,保留下來的只有「宇宙學入門」一書,有歷史學家則試圖透過書中描述,重構地圖的面貌,可惜無濟於事。

1901 年,歷史及地理系教授 Joseph Fischer 最終在德國古堡 Schloss Wolfegg 內,發現碩果僅存的一幅地圖。為了這幅地圖,美國國會圖書館花了一個世紀的時間,與德國持有人協商,最終在 2003 年以 1,000 萬美元高價買下,目前在國會圖書館中展出。

究竟這宗交易是否物有所值?Lester 認為絕對值得,正如他在書中結論說:「這是 1492 年新世界的出生證明、舊世界的死刑執行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