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豈止「政治異己分子」之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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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害記者 Jamal Khashoggi。 圖片來源:MOHAMMED AL-SHAIKH/AFP/Getty Images

「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 Jamal Khashoggi 之死,沙特政府最新的說法,是其於大使館內發生的打鬥中被殺。

有如當年孫中山在英國倫敦的中國使館蒙難,清政府也只是想將這個叛亂分子綁架回國,明正典刑,但孫中山勾結外國勢力有效,英國醫生康德黎力救,孫中山得以脫險。

Jamal Khashoggi 就沒有這般運氣了,而且死於過度自信,以為以自己在西方的知名度,沙特王儲不敢動手。豈知這位王儲有沙漠版金正恩的少爺脾氣,毅然亮劍,Jamal Khashoggi 急於取得離婚文件,與新妻子結婚,若是在伊斯蘭國家,娶四個老婆全無問題,偏偏美國和西方又是一夫一妻制,在這方面,西方社會的大愛包容還不夠,他枉送了性命。

他為何有此自信?因為他也不是省油的燈。Jamal Khashoggi 在 80 年代,就已是一名理想的熱血伊斯蘭政治青年,反對蘇聯入侵阿富汗,隻身到阿富汗與聖戰組織聯絡,就在那時結識了拉登。

Jamal Khashoggi 身世顯赫,他的祖父是沙特老國王的御醫,他的表哥是戴安娜的埃及情夫法耶茲。他自己也屬於與沙特皇室往來密切的簪纓世族,曾經做過一位沙特王子法沙爾(Turki al-Faisal)駐倫敦和華盛頓大使的貼身顧問,法沙爾又兼為沙特情報局局長。因此,Jamal Khashoggi 多年來都與沙特情報部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加上倫敦華盛頓的人脈,Jamal Khashoggi 很吃得開,911 事件之後,Jamal Khashoggi 曾經一度指責是美國種下的果。他本人曾受穆斯林兄弟會影響,支持阿拉伯之春。他認為中東下一代應該用民主選票的方式,尋求民主的政府,結束有如卡達菲和沙特王儲那一種個人獨裁。

但問題吊詭之處在於:阿拉伯世界的茉莉花革命,卻為非常激進的恐怖勢力擴大了地盤,穆斯林兄弟會在埃及,真主黨在黎巴嫩,都是以民選的方式奪得政權。這些勢力登台之後,並沒有為阿拉伯的人民和婦女帶來真正的開放,而是在不同程度上實踐了伊斯蘭國建立極端大一統的惡夢。

事件曝光,同時亦在美國引起輿論。 圖片來源:路透社

在這種情形之下,美國和西方啞子吃黃連。美國總統歷任都拉攏沙特阿拉伯皇室,除了控制油價,抑制俄羅斯和伊朗,還認識到兩害相權,沙特皇室終究還不是一個篤信恐怖主義的政權。

現任王儲 Mohammed bin Salman,雖然性格殘暴,但好歹也放寬了阿拉伯婦女駕駛汽車、讓荷里活電影進入沙特公映。這幾項措施,一度贏得美國輿論讚賞。或許因為如此,這次王儲的膽子大壯,認為可以放膽清理門戶。

當碰到美國內亂,杜林普一上任就訪問沙特,簽署千億美元軍火合同。「華盛頓郵報」又是杜林普視當如眼中釘的自由主義報紙。民主黨勢力利用此一事件迫杜林普與 Mohammed bin Salman 割席,若是不從,即是一丘之貉。

美國政治之險惡在此。在野的民主黨佔領道德高地,反對派在聯邦大法官一役慘輸,需要利用土耳其事件扳回一城。幸好美國民意對外交事務的興趣不大,有傳媒指出:本案的死者,不是那麼浪漫,他不是政治異見分子,而是伊斯蘭世界政治鬥爭中,疑似崇尚言論自由、實質是拉登同路人、卻又暫時棲身在美國的一名高級文筆政客。

政治十分污穢,阿拉伯世界加上美國政治,污穢的程度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