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姊妹亡命香港,再揭阿拉伯女性人權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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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阿拉伯女性終其一生受到各種限制。 圖片來源:AMER HILABI/AFP/Getty Images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 CNN 報道,一對化名 Reem 與 Rawan 的沙特阿拉伯姊妹,因不堪家暴而逃難澳洲,但在香港轉機時事敗,滯留至今 5 個多月。事件在阿拉伯世界實屬冰山一角,埃及裔英國記者 Ola Salem 前日便撰文指出,近年接二連三有阿拉伯女性不堪受虐及喪失自由而先後逃亡,但成功逃出生天的都是滄海一粟,杜拜公主拉蒂法(Sheikha Latifa)去年為此投奔怒海,結果被父王軟禁在家,成為近年阿拉伯女性人權問題的象徵。

去年 9 月 6 日下午 5 時,Reem 與 Rawan 兩姊妹乘坐斯里蘭卡航空抵達香港,原本計劃轉乘國泰航空到澳洲墨爾本,惟航空公司職員稱,沙特領事施壓下取消她們的機票,並且為她們預訂機票折返沙特。她們見狀即時改買澳洲航空機票前往墨爾本,但遭到沙特領事館以她們干犯盜竊罪之名,派員阻止她們登機。兩姊妹未有就範,伺機逃出機場後,在港匿藏至今,但未有尋求香港庇護,而是向第三國尋求簽證。

鐵窗邊緣的阿拉伯女性

事實上,Reem 與 Rawan 遭遇家暴不純粹是家庭不幸,更是阿拉伯社會的不幸。Salem 在文章中指出,阿拉伯傳統家庭普遍都會限制女性的行動自由,視乎部族出身,男性可以干涉女性的婚姻、離開家門的自由、使用社交媒體的自由、修讀的課程內容、從事的職業,以及向誰人展示樣貌。以沙特阿拉伯的監護制度為例,任何男性親屬都可以干預女性一舉一動,不論是丈夫、父親,甚至兒子。

這種對女性不公平待遇,甚至延伸至公共層面。Salem 舉例稱,沙特鄰國阿聯酋的公立阿聯酋大學(United Arab Emirates University),最近嚴禁女學生攜帶有鏡頭手機,女性專屬校園儼如監牢,以加裝鐵絲網的圍牆包圍,閘門有守衛嚴加把守,只有在監護人同意下,女學生方可在他人陪同離開校園,校方更會在她們步出校園時,向監護人發出短訊通知。

另外,Salem 又指出,為了規避監視,女性上網通常使用假名掩飾身份,又會私藏另一部手機以隱瞞家人,或者精心部署以偷偷地溜出家門。不過一旦事敗,她們下場定不好過,如果當中牽涉其他男性,她們更可能遭受鞭刑、監禁,甚至以維護家族聲譽之名被殺(honour killing)。沙特阿拉伯惡名昭彰的拘留中心 Dar Al Reaya,便專門對干犯「不道德罪行」的囚犯施以酷刑、單獨及長期監禁。

外界可能以為,女性的社會階級背景愈高,可享的自由應當愈多,但 Salem 觀察認為情況剛好相反。知名沙特學者兼社運分子 Hala al-Dosari 指出,王室及上流社會女性有眾多機會與西方女性接觸,王宮會聘請外國專才,私立學校亦充斥外國人,到家族持有的海外物業度假時,她們都有接觸外界的機會,結果更使她們發覺自己活在重重枷鎖之中。

杜拜公主末路狂花

去年 2 月,杜拜公主拉蒂法正因此而出逃,她行動前更預先錄製 39 分鐘影片,在片中詳細交代出逃計劃,並且向外求救:「假如你正在收看此影片,這不是一件好事。我要不是已經死亡,就是陷於非常、非常、非常糟糕的處境。」

事態發展不幸被她言中,她在芬蘭友人及自稱前法國情報官員的協助下,乘坐遊艇前往印度果亞,計劃轉向美國尋求政治庇護,但父王謝赫穆罕默德酋長(Sheikh Mohammed Bin Rashid Al Maktoum)成功派員,在印度外海將其捕獲。她雖沒有死亡,卻因此被軟禁家中,幸而預先錄製的影片,在她被捕後上載到互聯網,旋即令外界得知事件。片段點擊率至今超過 270 萬次,更掀起一場 #FreeLatifa 聲援行動。 

對於謝赫穆罕默德而言,這無疑對其國際的形象帶來災難。謝赫穆罕默德為討好西方世界,經常帶同不戴面紗的眾妻女現身,甚至曾經公開譴責家暴,又要求加強對未成年人士保護。但與此相反,他同樣要向臣民展示自己服膺傳統價值,任何女性行為威脅到父權的社會秩序都會受到拘禁,那怕肇事者是自己的女兒。拉蒂法的遭遇,在阿拉伯世界絕不罕見,類似的出逃記其實上演過無數次。

關注阿拉伯女性人權的英國人權組織 ALQST 總監 Yahya Assiri 表示,他曾經在 2013 年接到時任沙特國王阿卜杜拉(King Abdullah)的 4 名女兒求救訊息,要求協助逃亡出國。消息指她們當時正遭到軟禁,但當阿卜杜拉同父異母的弟弟薩勒曼(King Salman)繼任王位後,他再無法聯絡得上其中 2 人,以及協助她們逃亡的母后。Assiri 坦言,此後收過其他沙特王室公主求助,但由於她們的護照早被監護人沒收,結果都是愛莫能助。

阿拉伯保守派大反撲

奎農逃亡成功海外後,得到加拿大的政治庇護。 圖片來源:路透社

在這個阿拉伯半島的「大監牢」之中,也不是沒有成功的「逃獄」例子。上月,沙特北部省長的 18 歲女兒奎農(Rahaf Mohammed)逃亡海外後,成功得到加拿大的政治庇護。她聲言自己的個人行動、教育、醫療同樣受限,又不准對外公開家暴的經歷。她表示家人相信女性留長頭髮較易覓得好歸宿,於是不准其剪髮,但她未有屈從,結果遭家人軟禁,直至頭髮留長為止。「我有錢卻沒有自由。我不想要錢,我只想要自由和內心平靜。」

然而,奎農的成功案例只是滄海一粟,雖然得到國際社會關注,但阿拉伯保守勢力亦借勢反擊,當地媒體便大肆報道,指責外國干預阿拉伯事務,又以奎農放棄伊斯蘭教大做文章。保守派於是以此為由,要求鞏固原來的監護制度,甚至有計劃開發手機應用程式 Absher,讓監護人得以遙距追蹤女性一舉一動。

奎農抵達加拿大後,坦言感受到保守勢力的反撲,陸續收到朋友及其他女性的訊息,聲稱最近遭受家人沒收護照,禁止以後出國旅行,以致在家中如坐針氈。這顯然是一場面紗下的阿拉伯內戰,奎農的勝利背後,有無數阿拉伯女性吃了敗仗,奎農對此表示:「要援助這些女性,只能夠徹底擺脫這個地區。制度不支援她們,隔空聲援無補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