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工會坐大,如何成為政府和社會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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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年 10 月,美國警察同業會成員與 Rudy Giuliani 合照,後者於翌年開始擔任紐約市長,直至 2001 年年底卸任。 圖片來源:Michael Norcia/New York Post Archives/(c) NYP Holdings, Inc. via Getty Images

近月,香港的各級警察工會多番發表公開聲明,其中警察隊員佐級協會更一度形容示威者是「蟑螂」,又一度對政務司司長張建宗「予以最嚴厲的譴責」,內容令人咋舌。警察工會固然不是香港獨有的產物;在美國,當地的警察工會勢力便十分強大,很多學者和評論人便把美國長年的警察濫權問題,歸咎於美國的警察工會。

早年任教於麻省理工大學的歷史學家 Robert M. Fogelson,曾經撰文查考警察工會的歷史。早年,美國警察工資一直追不上通脹,警察怨聲載道,對警隊領導層未能改善員工待遇深深不忿。一戰後不久,在美國勞工聯合會(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的幫助下,美國各地已陸續出現大小警察工會,其中最早的是波士頓警隊。當時的警隊高層認為警察是半軍事組織,不宜成立工會,並加以打壓;加上政府官員和市民,普遍憂慮警察工會會發起工業行動,警員一度被禁止加入任何工會,違者會被革職。到二戰結束時,基本上大部分警察工會都已解散。

1978 年 8 月,時任美國警察同業會主席 Dan Davis 連同消防員 Derrell Krye 一同遊行,爭取提升警察及消防員薪酬及福利待遇。 圖片來源:路透社

可是,雖然警察工會被廢除,一些警察「同業會」(Fraternal Organization)依然存在,為同業提供福利和醫療保障,他們也會為員工向高層發聲,但就沒有集體談判權。到二戰結束後的二十年,警察的待遇未有改善,低薪、長工時、惡劣的工作環境,以及大量的文書工作,令警察叫苦連天,其中 60 年代初的一連串黑人貧民窟暴動更令前線警察提心吊膽。60 年代中,這些警察同業會換了新領導層,他們採取更進取方式爭取權益,包括罷工。到了 60 年代尾,政客們理解到要認真回應警察的要求,否則後果嚴重,他們開始認可那些同業會,賦予工會地位,也希望透過改善警察待遇,換取他們更高效的服務。到今天,美國警察同業會(Fraternal Order of Police)便有超過 30 萬會員,來自 2,000 個警察團隊,勢力非常龐大。

可是,早在 70 年代,學界和大眾傳媒已對成立警察工會的理據和影響爭論不休。政治評論作家  Ross Douthat 便提出幾個公共行政觀點,反對警察工會。他認為公營機構,因為壟斷服務,沒有競爭,效率本來就低下,警察工會一類的公僕工會,只會令政府更難透過處分失職員工來提高效率。二來,警察的資源取之於納稅人,政客與工會談判的話,牽涉的不是一般私人企業的利潤分配,而是公共資源該如何分配的問題。再延伸出去的問題是,同一筆公營資源下,這類談判只會有利中產官僚,而影響到窮人得到更多援助的機會。而且,官僚加薪和增加福利,易放難收,成為政府財政的隱患。

加上,這些工會有財有勢,掌握影響政府正常運作的權力,有極高的政治游說能力,容易令政策向他們傾斜,成為被保護的特權階級。美國左翼期刊 Jacobin 也提出一個類似的觀點。在階級出身上,警察其實跟司機、貨倉工作差不多,都是草根工作階層為主,左翼人士理應支持警察工人團結起來。可是諷刺地,警察角色是維持具剝削性的體制、是階級社會的看門人,而且他們會捉拿社運人士,破壞其他工會的行動,他們愈團結強大,就對工人階級愈不利。

而確實,警察工會正正是警暴問題的元凶。他們支援保守派政客,抗拒改革,比如 2017 年波士頓市議會提出的改革方案。更甚者,他們以保障工人權益之名,透過勞動合同條款,為很多濫暴警察提出閉門上訴,逃避紀律處分的責任,一些被炒的警員,會因為工會介入而復工。2006 年到 2017 年間,「美國華盛頓郵報」追蹤了 1,881 名警察因失職被炒的案件,由誠信問題到無理開槍,當中超過 450 人在工會介入下得以復職。「大西洋」便記載過奧克蘭市一宗令人心寒的案件,一名位名為 Hector Jimenez 的警員,於 2007 年槍殺了一位手無寸鐵的 20 歲青年,7 個月後,他又連開三槍擊斃另一名沒有武器的市民。市政府為此賠償 65 萬美元予死者家人,並於 2009 年開除 Jimenez;可是,經工會介入,Jimenez 竟然能夠在兩年後成功復職。

在美國,警察工會破壞警務團隊的問責性和透明度,把行業利益凌駕公共安全。他們忽略了,警察不僅是受薪的打工仔,他們還是公僕,市民大眾才是他們的服務對象。愈來愈多壓力團體要求全行警察改革,Campaign Zero 要求廢除傾斜警察利益的勞動合同條款,並把警員的操守紀錄全面公開,也確保涉事警員能得以懲處。近年,香港警權亦愈來愈強大,警察工會愈來愈高調的時候,希望能以美國為鑑,不要在人權問題上走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