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 年,燃起東德革命的萊比錫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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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 年,萊比錫的大型示威。 圖片來源:Peter Turnley/Corbis/VCG via Getty Images

1963 年,美國總統甘迺迪西柏林演講中,道出一句「我是柏林人(Ich bin ein Berliner)」。多年後的今天,美國參議員 Josh Hawley 到訪香港,說出「我們都是香港人(We’re Hongkongers)」。自由世界對抗爭者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抗爭者對民主自由的渴求才是必須。1989 年東德第二大城市萊比錫(Leipzig)的大規模示威遊行,便向世人展示人民對共產主義統治的抗拒。

數以百萬計東德人,甘冒非法風險,偷看鄰近西德電視台的彩色電視節目,唾棄本國的黑白電視台。在電視裡,人們看到西​​方各種奢侈品及豐富消費品,但回顧現實,自己的國家及生活環境卻常受物資短缺所困擾。東德人對政府早已充滿失望及憤怒,這種情緒更在 1989 年間升級。當時的東德,由 77 歲共產黨員昂納克(Erich Honecker)領導。觀乎鄰國的波蘭、匈牙利正在民主過渡階段,昂納克卻拒絕政治改革。

1980 年代,美國在西歐部署核導彈,引發東歐大規模抗議。但與此同時,昂納克亦容忍一些反對蘇聯在東德部署核導彈的小規模和平運動。英國廣播公司(BBC)訪問當年萊比錫遊行組織者之一 Katrin Hattenhauer,如何在個人權利受打壓的情況下組織示威。她指當時的東德人:「家裡不允許有電話,而且他們任何時候都在監聽。」萊比錫的新教聖尼古拉教堂(St Nicholas Church),成為一眾異見人士的庇護所。人們稱教堂內的示威活動為「和平祈禱(peace prayers)」。當年 20 歲的 Hattenhauer 解釋:「聖尼古拉教堂是萊比錫的自由之所。雖然有秘密警察組織史塔西(Stasi)成員混入其中,但我們的活動不會被禁,因為這是『和平祈禱』,而非抗議活動。」

適逢當年夏季起的逃亡潮,不少東德人從不同渠道出逃至其他國家,而因時局而感絕望的人,紛紛聚集在教堂內。Hattenhauer 稱:「夏季的逃亡潮,為我們的示威提供巨大助力,許多失去了家人、感到絕望的人加入我們。教堂成為彼此分享經歷、討論當下生活走向的地方。」

9 月 4 日週一的萊比錫國際博覽會,成為反對人士公開表達訴求的良機,因為期間西方記者獲准進入當地。Hattenhauer 與其他異見者,決定要在讓反對聲音走上街頭。「我們必須帶領人們走出教堂,令其他人看見我們。」當日,他們在街上舉起橫額,上面印有「集會自由」、「建立自由人民的開放國家」等。儘管在場的史塔西成員馬上奪去他們的橫幅,但有西德電視台成功拍下經過。回顧當時的合理訴求被打壓,Hattenhauer 認為:「人們可以看穿東德政府的謊言,我們並不是政府所指的反革命罪犯。」

當年,Siegbert Schefke 於身後的聖尼古拉教堂,拍下 10 月9 日晚上的示威。 圖片來源:Zöllner/ullstein bild via Getty Images

當日的示威受到打壓,但一石激起千重浪,終於促成 10 月 9 日的大規模示威活動。另一位當年的異見人士 Kathrin Mahler Walther 受訪時指:「星期一的示威遊行成功引起公眾注意,時機已經成熟。所有人都意識到:『啊,這裡真的發生變化了。』」一直在教堂主持「和平祈禱」的牧師 Christoph Wonneberger,與 Walther 等人聯繫組織成反對者網絡,構成 10 月 9 日示威活動的重要力量。

10 月 9 日當晚,7 萬人點起燭光,齊聚市中心,他們第一次走過秘密警察總部並高呼:「我們是人民(Wir sind das Volk)。」在場約 6,000 名武裝警察及巷邊監視的秘密警察,眼見群情洶湧,亦只得退避。民權人士 Uwe Schwabe 表示:「儘管當時許多老人家嘗試阻止自己的孩子上街,但大街中仍可見不同年齡層的人。」

事實上,鑑於當年遠在中國的六四血腥鎮壓剛發生,東德政治局成員 Egon Krenz 甚至對六四鎮壓表示讚賞,許多抗議者擔心警察會開槍。因此,人群亦高呼「不要暴力」,避免激進示威者令警方有開槍的口實。與此同時,Wonneberger 安排另一名東德異見者 Siegbert Schefke 到教堂塔樓拍攝示威情況,又在當晚聯絡西德電視台進行採訪。第二天,7 萬人上街的新聞成功在西德播出。

抗議運動變得勢不可擋。一星期後,已有超過 10 萬人聚集於萊比錫市中心,抗議活動更在全東德蔓延。民眾的行為成功打破共產主義宣傳的謊話。一個月後,柏林圍牆倒下,更令人感到驚訝。事隔至今已 30 年,年屆 60 的 Schefke 接受訪問時感慨:「我困在鐵絲網內生活足足 30 年,現時的自由生活,甚至不比那段經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