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控訴警暴藝術品」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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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eela Suleman 的裝置藝術「卡拉奇的殺戮場」(左)在展出後不久便遭受嚴重破壞(右)。 圖片來源:Nida Kirmani 、Mubashir Zaidi/Twitter

巴基斯坦藝術家 Adeela Suleman 的藝術裝置入選今屆「卡拉奇雙年展(Karachi Art Biennale)」,但她的作品「卡拉奇的殺戮場(The Killing Fields of Karachi)」在上月底先被查封再遭破壞。大批市民及藝術家對此憤怒,他們猜測背後原因只有一個:展覽控訴警察濫殺平民,於是被當局施壓強行滅聲

涉事的裝置藝術由 444 支石柱組成,整齊排列在知名景點 Frere Hall 內外,柱上各有一支金屬玫瑰花。它們代表在 2011 年至 2018 年間,每一名據稱遭信德省(Sindh)警察局長 Rao Anwar 法外處決的市民。同場還有一段短片,由青年 Naqeebullah Mehsud 的父親講述兒子被警方殺害的事。

但在開幕當天,兩名便衣男子到場下令關閉展覽,該市的公園部門主管亦指作品是一種「故意破壞」,放在 Frere Hall 內的即日被封。翌日早上,外圍的柱都被推倒。Suleman 的支持者前來聲援,他們躺在倒塌的柱旁,以示對這種匿名破壞行為的蔑視。可是到了第三天,所有石柱皆被粉碎。

破壞者身份未明,但在當地提供多種市政服務的卡拉奇都市公司,則有職員指便衣男子或來自軍方,又解釋作品會被移除,是因為「公眾對於在一個公共公園,放有墓碑的象徵物感到困擾」。不過 Suleman 相信那是保安公司所為,因為她的作品為警暴發聲,觸動了當權者的神經。

我從中學到一件事,那就是藝術的力量之大。公眾開放僅得兩小時,但在這裡發生了一些事,嚇怕了他們,於是他們要摧毀每一條柱,要移除作品。

當局到底在怕甚麼?今年初,一個家庭在前往婚禮途中被警員槍殺。而在事發前 4 個月,警方與一名搶劫犯在街頭駁火,造成一名 10 歲女童身亡。Suleman 發現,這些命案均與警察局長 Anwar 有關。根據警方紀錄,他的隊伍在 7 年內殺死 444 人。他被質疑對保安機關的目標人物執行法外處決,以從中牟利。

曾有匿名警員向「黎明報(Dawn)」告密,指 Anwar 曾經「率領一隊殺人機器」,多年未受監管。直到 Mehsud 遭警方殺害後被指為恐怖份子,死者家人否認指控,事後證實青年只是一名模特兒,而所謂的「交鋒」一事亦是偽造,Anwar 才被革職及登上全國報章頭條。

Naqeebullah 之死引發大批民眾上街示威,要求改革警隊。 圖片來源:ASIF HASSAN/AFP via Getty Images

事後,Anwar 在警方聆訊被裁定謀殺 Naqeebullah 等人罪成,卻從未上庭受審並否認控罪。青年之死引發連場示威,抗議他所屬的普什圖族遭遇不公,亦激發了 Suleman 創作。「此案確實震撼全球,不只因為警方涉事,只因他是一名年輕美好的青年人。」她更直言:

這真的讓我們反思,我們生活在一個怎樣的社會。我認為這個問題會長伴我們。

本來,Suleman 的作品入選「卡拉奇雙年展」,理應只是對法外處決的一種評論。但展覽被查封甚至破壞後,主辦方迅速「割蓆」,發表聲明指作品與雙年展的精神不兼容,更表示「把平台政治化,違背把藝術帶給公眾,以及將藝術家從邊緣吸引到主流文化話語的努力」,祈求公眾諒解。

卡拉奇一批市民在展覽會場躺下,抗議當局下令封閉展覽。有參與示威的藝術家表示:「沒人喜歡藝術品被破壞。這是給社區刮了一巴掌。而我們明白,若此事發生在她身上,亦可以發生在我們身上。」  圖片來源:omar r quraishi/Twitter

但藝術喜好者 Semyne K 難掩震驚:「我從沒聽過藝術場地發生這樣的事。」她直言:「我很驚訝看到那麼多藝術作品被砸碎。看到所有墓碑都被推倒及打爛,非常令人傷心。我到會場想看其餘的展覽,因為還有其他藝術家的作品在場展出,但主會場已被封閉。我感到有人的言論自由遭受侵犯。」

畫廊 Canvas Gallery 創辦人 Sameera Raja 亦質疑:「作品經由策展委員會審查,經評審團看過,獲准向公眾展示。而它一旦獲選,展方就不能拋棄他們的藝術家。」她強調:「這無關 Suleman 或特定一件作品,亦不只關乎言論自由。這是關於擁有及負責任,並且尊重藝術家和整個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