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政受害者:最大傷痛是難再信任他人

A+A-
前史塔西監獄。

柏林圍牆倒下已有 30 年,但東德獨裁政權下的受害者仍舊接受 2 星期一次的小組治療,他們是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國(GDR)數百萬公民之一。該政權一直全力監視及控制人民,國家安全部「史塔西(Stasi)」會竊聽及跟縱公民,秘密警察用蒸氣開信件、在牆壁上鑽孔,還有近 20 萬個非官方告密者,以及數十萬個別消息來源,篤朋友、鄰居、親戚和同事灰,令當時人民的社交圈分崩離析,對人的不信任持續到今天

史塔西紀錄檔案局 Stasi Records Agency 發言人指出,很多受害者都要求取回自己的文件,也經常有第二代和第三代人要求查看。雜誌「大西洋(The Atlantic )」記者 Charlotte Bailey 的祖母於 1958 年逃離東德,扮成去上班,登上火車前往倫敦。柏林圍牆在她逃離後幾年建造,她要等到圍牆倒下才與家人再次見面,中間已經歷了結婚、離婚,成為母親及祖母。她大半生在英國度過,卻沒有朋友,去世後亦只有 8 個人出席她的葬禮。

社會人類學家 Ulrike Neuendorf 指出,東德人在 40 年獨裁統治期間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尤其是被史塔西針對者。德國心理學家 Stefan Trobisch-Lütge 用整個精神病學生涯專注於幫助這些患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焦慮症及抑鬱症的受害者。像 Trobisch-Lütge 的病人 Chris Hendschke 就因為被東德高壓生活折磨,損害了他信任及建立長期關係的能力。

Hendschke 在 80 年代中期申請離開東德,惹怒了史塔西,威脅要奪去其妻的裁縫工作。在等待申請結果一年之後,他向人權辦公室投訴,接見他的卻是史塔西。他最終被關進監獄,1 年半後獲釋。Hendschke 說自己此後「只相信我認識很久的幾個人,認識新朋也只會保持一定距離,所以到今天的生活仍很孤單」。

史塔西檔案庫。

輔導小組其他成員一致認為,信任被破壞是他們在東德經歷最痛苦的創傷,密集的告密者網絡代表每個人都可以互相監視。許多人直到幾十年後要求取得史塔西文件,才知道身邊誰是告密者。一位女士說發現自己所愛的男人指證她,並發現密友也在監視她,被背叛的感覺揮之不去。小組中也有人因當時想出國,最後被揭發而入獄,10 年後收到檔案,發現背叛者是女朋友。

史塔西利用攻擊目標的資料,度身訂做打破其關係的方式,稱為「瓦解(Zersetzung)」。手段遺害個人到整個文化數十年,到現在治療小組成員全都沒有 Facebook 帳戶。史塔西的全天候監視也導致自我審查,對於某些人來說,儘管獨裁統治已經過了 30 年,危機感仍然存在,在表達自己的真實觀點之前要再三思。一位婦女就說,她只會與自己熟悉的人分享政治觀點。

世界各地威權政府仍使用東德獨裁統治時所偏愛的策略,例如告密者。但各政權現在更透過現代技術,用史塔西也無法與之相比的方式壓迫人民。加拿大皇后大學(Queen’s University)副教授 David Murakami Wood 說:「現在政權比史塔西擁有更大的權力。」眼下必須擔心的政權問題早已遠超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