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Chinese 的多重身份逃生門

A+A-
圖片來源:路透社

最近接連爆出兩則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話:鳳凰電視台女記者東方衛視男記者相繼在美國總統面前,親口否認自己是中國記者。

他們分別遭到香港、台灣、中國網民的無情嘲笑和憤怒聲討,完美示範「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

正如中國網民疾聲質問,這兩個記者為甚麼不大方承認自己是中國記者呢?!難道中國不是已經傲立於世界之林,到處受到尊重嗎?「中國記者」或者 “from China” 的認證,又有甚麼令他們難堪之處呢?

最好笑的是,這兩個記者分別以鳳凰衛視總部設在香港,自己是台灣籍作為擋箭牌,可是拜託,難道記者是美國籍、英國籍、加拿大籍,或者總部租設在紐約時報大廈,就能表示這家電視台不是 From China 嗎?美國總統接連兩天,目睹兩個明明是中國人模樣,說中國口音英語,卻矢口否認自己是中國記者,他將作何感想,真是引人入勝。

如果總統有機會到紐約、洛杉磯機場入境處一遊,將打開一個魔幻世界的大門,那裡有成千上萬,手持美國、加拿大、歐盟護照,但一句英語、法語或者德語都不通,甚至連中國普通話也不會講的,在護照文件上已經不再是 Chinese,看見五星紅旗熱淚盈眶,「我心依然是中國心」,死也要做中國鬼的人。

這類活劇的表面之下,有一個非常深層的問題,現在曝曬到陽光底下,而世人將不得不開始正視,便是 Chinese 這個身份問題。

本來,Chinese 的涵義比較廣闊,是一個種族和文化的概念,當初蔣宋美齡、黃柳霜、貝聿銘、李小龍應該都不會否認自己是「華人」,因為這時候的 Chinese,並不是國籍問題。但隨著中國成為舉足輕重的國際玩家,有明確國籍定義的「中國人」,便漸漸取代了「華人」,而且成壟斷之勢,在語言學上形成一個怪現象:即狹義的「中國人」,反過來吞併了廣義的「華人」。

因此連帶產生了一系列怪事,譬如反送中運動中,香港人屢屢遭到「你是不是中國人」的喝問,但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香港的司法制度、關稅地位、管治架構、護照待遇,都和中國不同。即使只是一個特區,香港政府居然還設立「優才移民計劃」,證明所謂的「香港身份」,在許多領域,確實有別於「中國人」的身份,而這是一個事實,跨境上學的兒童,跨境產子的孕婦,優才計劃的「新移民」,如果這兩者沒有不同之處,這成千上萬的人又怎會多此一舉?

今日,香港「尚且」有別於中國,以及台灣和中國本質的不同,經美國總統的敲問,這兩個中國記者的親口認證,又一次袒露於全天下。

很明顯,令美國總統察覺其中的「不同」,有利於這兩個記者,因為總統聽説他們自爆香港、台灣之後,馬上説 Good。既然如此,令彼此的「不同」更加清晰明瞭,就有現實的迫切需要了:如果美國總統每天聽那麼多人匯報,也不能立即分辨香港、台灣、中國背景,顯然,香港、台灣和中國三地有必要自行加強身份區別。據聞,台灣最近舉辦民調,大多數人贊成取消護照上 “Republic of China” 的英文字樣,以免令世界混淆。

換言之,不要動不動整天用 Chinese 這頂大帽子去概括別人的身份,因為很多 Chinese 需要時不時和 “From China” 保持區分和距離。

譬如香港特區在關稅制度上,邱騰華這樣的官員就一次又一次否認香港和中國是一體;在世衛組織的名單中,中國政府和香港特區都願意保持身份區別,以便分別佔取席位。包括鳳凰衛視和東方衛視的記者,在那一刻,都需要利用香港、台灣的身份。

那麼,請香港的藍絲或者中國的粉紅,以及各國葉落歸根淚眼婆娑的「愛國華僑」,不要再動不動指責其他香港人、台灣人,不承認「中國人」的身份,罵他們數典忘祖。畢竟,像中國網紅高曉松那樣的知識分子,也和萬千中國人一樣,但凡在外出醜,常常以「我是日本人」來逃脫,完全沒有原則可言。

因為對於中國人來説,身份只是便於生存的逃生門而已。狡兔三窟,他們需要很多身份的窟窿:當中國的熱錢湧入,他們便揮動紅旗高唱「勇敢中國人」;當美國要收緊綠卡的時候,他們會趕緊想辦法宣誓入籍;保留香港、台灣這樣的身份逃生門,其實是對誰最有利呢?用腦子想一想吧。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