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與移民:藏人的世代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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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印度流亡藏人出席西藏人民起義日(Tibetan Uprising Day)60 週年紀念活動。 圖片來源:Money SHARMA/AFP

1959 年,達賴喇嘛流亡印度,約 10 萬藏人同時出走。60 餘年過去,印度媒體 Oneindia 訪問當年流亡至印度的藏人,以及他們在印度成長的下一代,瞭解不同時代背景的印度藏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在當地生活又遇上甚麼困難。

現年 76 歲的 Ngawang,現居印度北阿坎德邦首府德拉敦(Dehradun)。Ngawang 早自 1959 年出從西藏出逃至印度。當時的他沒有想到,自己將永遠不能回歸故鄉。Ngawang 坦言,想起餘生只能流亡過日子,多年來幾乎只有痛恨。以難民身份在印度生活至今的他又表示,痛苦的回憶如今已褪色,但對西藏的愛仍舊不變。

與家人分隔而不能在故地團圓,自然是流亡者一大痛苦。Ngawang 指:「我曾憧憬西藏終有自由的一日,能回到自己的土地。我在印度軍隊服役過 4 年。在印度生活一切都好,但當年我把母親、妹妹都留在西藏。兄弟告訴我,中國人知道我在印軍服役的事,假如回去,我將被關起來。現在我永不能與家人相見了。」

1959 年,達賴喇嘛宣佈流亡,出走印度,至今已超過 60 年。 圖片來源:Daniele Darolle/Sygma via Getty Images

28 歲的 Tenzin 則在印度出生和成長。雖然 Tenzin 擁有商學碩士學位,但她指:「我有盡力按自己的資格及技能找過工作,但我們沒有印度國籍,只有一張註冊證件,不能用以打工。之後,我決定做回家族本業。」因此,高學歷的 Tenzin 只能投身德拉敦的西藏市場。問到未曾在西藏生活過的她,對那裡有甚麼想法,她表示:「我只從父母處聽過西藏有多美麗,那裡風景如畫。」

老一輩始終心繫西藏,年輕一代則似乎較關心生計和個人前途。居印藏人之間關心的事情不同,並非新鮮事。據報,大多數像 Tenzin 這類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藏人,正面對就業困境。一份西藏人口統計調查指,總勞動人口中,有 17% 處於失業或就業不足的狀態,經營小生意或為西藏流亡政府工作,成為他們兩大主流就業選擇。Tenzin 表示:「儘管有大學學歷,我卻只能在這裡經營小企業。在印度國外,反而更易找到高薪工作。」

不少藏族青年在印度出生,報道指他們可以取得印度公民身份。然而,成為印度公民是否意味,選擇了在當地安居樂業,不再在意西藏?為流亡政府工作,負責德拉敦藏族聚居地事務的 Norbu 認為:「如果流亡藏民取得印度國籍,那麼我們對西藏的共同事業將不復存在。」但他承認,高學歷的印度年輕藏族難民,並沒有資格進入印度公私營機構工作,流亡政府能為他們提供的職位亦十分有限,「很多人現正移居其他國家」。

近年不少藏人青年便決定離開印度,到外地謀生。據 2018 年印度政府的數據指,過去 7 年來,國內的藏族難民減少達 44%,人口自 2011 年的 15 萬人,降至約 85,000 人。事實上,印度政府未有簽署 1951 年聯合國的「難民地位公約」,藏人在印度並無難民身份;政府則視之為外國人。今天不少當地年輕藏人,視移居加拿大、法國、英國和美國等地為前途所在。另一位現年 36 歲的丹增(Tenzin),在印度負責藏族聚居地的管理工作。他的弟弟幾年前已移居法國。

丹增表示:「老人和年輕人之間差距明顯。我們的父母以為自己很快能回到西藏,但現在都已經 60 年了。社區裡有人擔心,大家都無法回去,所以更在意如何找到更好的工作,對西藏的事關注較少。除了更好的就業前景,年輕藏人本身亦有意欲搬出印度。國外的藏族難民發現,相比在印度,每次抗議示威都要申請並獲有關當局許可,在國外舉行抗議容易得多,沒有太多限制。在印度,我們的圈子很小,花在抗議的時間心神亦不多。」

有人選擇離開,留下來的年輕藏人,則仍要面對生計與身份的困境。雖然第一代藏族難民今天仍紀念他們昔日流亡所追求的民族事業,但他們的下一代似乎更著緊生活問題。是否、或如何保留藏人的身份,成為下一代人的難題。報道提出,當年輕一代最關心的事情不再是西藏,也許亦會放下過去。如是者,老一輩便難以把他們的信念傳遞給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