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導演祝紫嫣,「但願人長久」寫的是成長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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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人長久」在今屆金馬獎得到 2 項提名,導演祝紫嫣日前接受 *CUP 媒體訪問。
攝影:Issac

「但願人長久」中,從湖南移居到香港的兩姊妹林子圓、林子缺,除了面對貧窮和身份認同問題,父親(吳慷仁 飾)因吸毒時常進出監獄,使她們生活在不安之中。原生家庭的痛,長大後發現父親的影子始終在她們身上揮之不去。

導演祝紫嫣的成長背景,也是一場新移民的故事。祝紫嫣來自湖南,1997 年香港回歸那年,她隨父母來港生活,嚐到兩地文化差異。中學時期她開始創作小說,寫的是青春疼痛文學,2017 年出版短篇小說集「夏日的告別」,其後參與影片創作,將小說改編拍成電影,首部劇情長片「但願人長久」被選為第 20 屆香港亞洲電影節閉幕電影,更在今屆金馬獎得到 2 項提名,分別是最佳改編劇本及最佳新演員。金馬 60 前夕,電影榮獲金馬影展與亞洲電影促進聯盟頒發的奈派克獎

新移民與身份認同

電影改編個人短篇小說,戲中兩姊妹都帶有祝紫嫣的影子。「我是子缺的年紀來香港,5、6 歲的時候,自己是湖南人,那個 outsider 的感覺是很強烈的。」戲中父親帶初來港的女兒吃麥當勞,還有同學的 Hello Kitty 手錶,都取材自她的童年回憶。她憶述,大陸以前沒有甚麼卡通片,來港後才追看「櫻桃小丸子」、「蠟筆小新」和「名偵探柯南」,至於 Hello Kitty 手錶,其實是母親送她的禮物,雖然不知道手錶是正版還是翻版,但款式很漂亮,於是把它寫進劇本。

來港初期,她直言是失望的,一來家裡很小,香港是一個人多且存在土地問題的地方,「當然我真實來港的感覺,在戲中不是那麼全面可以看到,但童年那一部分,其實是比較真實的,包括(大妹)回到學校,聽不懂同學說的話。」

二來她在香港沒有同齡朋友相伴,感到孤單,常在想何時可以回去,想念湖南的親戚朋友,像戲裡角色一樣,試過撥打大陸電話號碼但打不通。現在回想:「你不懂那個語言,當然沒有朋友,但其實隔兩三個月之後,已經懂得說當地語言,自然會識到朋友……(新移民)只不過是要一點時間,未適應之前的生活是要捱的。」

電影裡兩姊妹的角色都帶有祝紫嫣的影子。

電影主要分為三部分,以年份 1997、2007、2017 來推進劇情,當兩姊妹踏入青少年時期,開始出現身份認同感的焦慮。祝紫嫣提到電影裡細妹是 2017 年捍衛新界東北的一份子,「如果當你去到已經可以為這裡的一草一木,你都會有情感,並會為這裡的土地去捍衛。你計不計她是香港人?可能她比更多香港人重視這片土地。」

在劇情鋪排下,故事後段的父女情轉折,面對有毒癮、打孩子的父親,她們為甚麼沒想過逃離這個家?細女甚至很孝順,對多次進出監獄的父親不離不棄。祝紫嫣解釋,始終父母這件事,沒辦法很純粹地說愛或恨,因為一家人曾經真的有過美好的時刻。而當兩姊妹看到父親體力大不如前時:

他的軟弱,反而是你不願意看到的時候,你無辦法再憎恨,無辦法再嬲這個人,但過去的事是否可以抹掉?不是。所以那個情感很複雜,直到父親真的離開了,(兩姊妹)那種傷心我覺得絕對是有愛在其中。

吳慷仁演飾長期吸毒的父親;電影「但願人長久」戲照。

首部長片挑戰自編自導自演

「但願人長久」是 2020 年「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大專組得獎作品,獲電影發展基金資助開拍,由祝紫嫣自編自導自演、關錦鵬監製。祝紫嫣過去執導的鮮浪潮短片有「林同學退學了」和「」,其中「凪」贏得第 27 屆 ifva 獨立短片及影像媒體節公開組金獎,片中女主角同樣由祝紫嫣主演。

問她是否有個演員夢?她說,寫「但願人長久」劇本時已經想演林子圓的角色,但最初怕做不到,因為沒有拍長片的經驗,於是她把「凪」當做練習,看看自己能否勝任自導自演的工作,關錦鵬看完短片後表示支持,讓她更有信心去演戲中角色。「我自己喜歡演戲,但我只是喜歡演自己的戲,當然有人覺得我適合,我會願意去試,但是我對演員沒那麼大的野心。」

對新導演來說,首次執導長片就有關錦鵬監製,張叔平操刀剪接、美術及造型總監,吳慷仁做男主角,何其夢幻的班底,祝紫嫣說這是自己努力爭取的。關錦鵬曾在一個訪問形容,祝紫嫣好「把炮」,說二人本來不認識,接到對方 cold call 電話邀請,他欣賞劇本寫得好,答應合作。吳慷仁與關錦鵬則因 2008 年電影「渺渺」結緣。

電影跨越不同年份,袁澧林飾演成人版的林子缺;電影「但願人長久」戲照。

祝紫嫣在戲中和吳慷仁有不少對手戲,她笑言演出的時候不緊張,拍完才想起自己跟這麼厲害的演員合作。正式開拍前,祝紫嫣花了數月時間教吳慷仁講廣東話和湖南話,一星期至少上兩小時網課。她亦有親自錄音,錄湖南話對白給其他演員練習。

祝紫嫣自覺仍有不足之處,幸好有關錦鵬和張叔平兩位前輩提點。她說,關錦鵬最在意電影裡第三部分林子圓和小宇的情節,他覺得原本的對白不太像人說的話,太過寫出來的感覺,「他們提醒了我很多,雖然最後有一部分拍了出來,現在刪走了,我覺得是一個很好的取捨。」

完成首部劇情片後,祝紫嫣正在籌備第二部長片「日光之下風平浪靜」,作品入選了金馬創投會議的企劃名單,她想藉作品繼續討論青春時期與成長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