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操天后對蘇聯侵略的無聲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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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 年墨西哥奧運,捷克體操天后恰斯拉夫斯卡在 6 個參賽項目全部獲獎。 圖片來源:Bettmann Archive/Getty Images

國際奧委會向來嚴禁在運動場上示威,但歷來都有選手不惜犧牲前途,在舉世矚目的頒獎台表達政治訊息。1968 年墨西哥奧運前夕,蘇聯大軍輾壓「布拉格之春」民主運動,捷克體操天后恰斯拉夫斯卡(Věra Čáslavská)便在奧運頒獎台上無聲抗議 —— 蘇聯國旗升起、國歌起奏,恰斯拉夫斯卡別過臉以作蔑視,成功引起國際關注,但她的體育事業也戛然而止,直至共產政權垮台才再度活躍。

恰斯拉夫斯卡是捷克史上最知名的體操運動員,沒有之一。在 1962 至 68 年間,她贏得 22 項國際賽事冠軍,也是奧運史上贏得最多個人項目金牌的體操選手,記錄至今無人能破。國際體操名人堂主席 Bart Conner 受訪時形容,以往體操運動更似是舞蹈,恰斯拉夫斯卡當時卻領風氣之先,使得體操更偏重力量。

1968 年 8 月蘇聯坦克大軍入侵捷克後,布拉格各處都有抵抗行動。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作為國際體壇巨星,恰斯拉夫斯卡同樣活躍於公民社會,曾經公開支持捷克民主運動,在 1968 年有份聯署「二千字宣言」(The Two Thousand Words)以鼓勵「布拉格之春」政治改革。可惜,這場標榜建立「帶有人性面孔社會主義」的政治運動,最終被蘇聯視作威脅,如同鎮壓 1956 年匈牙利革命,華沙公約成員國大軍在 8 月 20 日入侵捷克,結束這場短暫的民主運動。

立場反蘇的恰斯拉夫斯卡基於安全考慮,一度在蘇軍入城後隱居山林,錯過 10 月奧運前的備戰機會,只能用林間的資源勉強訓練,例如以拾來的樹幹充當平衡木。正當蘇聯選手提前到墨西哥備戰,恰斯拉夫斯卡卻還在林中避難,直到最後關頭才獲許可赴墨西哥參賽,但此舉仍然無法削弱她的實力。

以血汗擊敗侵略者的代表

恰斯拉夫斯卡事後受訪時明言,這次參賽的真正目標是「以血汗擊敗侵略者的代表」。結果她在 6 個參賽項目都全部獲獎,分別在高低槓、自由體操和跳馬項目奪金,在個人全能項目衛冕金牌,在平衡木和團體賽奪得銀牌,但過程卻疑似被蘇聯主導的評判團針對

她在自由體操選用「墨西哥帽子舞曲」(Jarabe Tapatío)應賽,深受墨西哥觀眾歡迎,其得分明明亦領先所有對手,奈何評判團在公佈賽果當日,突然修正其自由體操得分,以致她要與蘇聯選手 Larisa Petrik 平分金牌;其平衡木表現同樣大受好評,結果卻爆冷由蘇聯選手 Natalia Kuchinskaya 奪金,恰斯拉夫斯卡屈居第二。

在同年奧運,得獎美國黑人運動員 Tommie Smith 和 John Carlos 在國歌起奏時,在頒獎台低著頭和舉起戴黑手套的拳頭,以抗議黑人遭受歧視,成為奧運史上最著名的抗議行動,但很多人卻忽略了,恰斯拉夫斯卡也利用 9 日後的頒獎機會抗議。當時她與蘇聯選手 Petrik 同時站在冠軍台上,當蘇聯國歌起奏,恰斯拉夫斯卡隨即低頭、別過臉,行為被斥為蔑視蘇聯國歌。

曾經與恰斯拉夫斯卡受訓的英國體操運動員 Mary Prestidge 向英國廣播公司(BBC)憶述,恰斯拉夫斯卡在頒獎台與 Petrik 握手時,曾經向對方嚴正聲明:

好吧,我恭喜妳,這是基於妳的體操表現、以及作為體操運動員的身份,而不是你們國家的所作所為、以及入侵我們國家的行動。

恰斯拉夫斯卡並非不知道回國有多兇險,但她向「洛杉磯時報」記者表明,期望回國有助重建捷克人的民族尊嚴。她不但被迫退出體壇,不得赴國外作賽,還為生計一度被迫當清潔工人,多年後才獲准為國家隊體操教練擔任顧問,其後轉任墨西哥體操隊教練。

直到天鵝絨革命爆發、共產政權倒台,著名異見知識分子哈維爾(Václav Havel)上任新總統後,恰斯拉夫斯卡才得以在捷克復出,先擔任總統體育與社會事務顧問,及後更上任捷克奧委會主席,又成為國際奧委會委員。好人雖不至於一生平安,但恰斯拉夫斯卡起碼在晚年得到平反,能夠再度貢獻捷克體壇,終在 2016 年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