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阿富汗這淌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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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Aamir QURESHI/AFP

美國倉卒由喀布爾撤軍,即遭共和黨和杜林普猛烈抨擊,指是「1975 年西貢翻版」 。

前國務卿蓬佩奧重炮轟擊:美國過去二十年在阿富汗的心血被浪費。有評論直指,數以萬計的阿富汗平民付出了代價,美國背叛了他們。

國務卿布林肯即聲稱兩者不可比較。因為 1975 年時,美國在南越泥足深陷,而對於阿富汗的駐軍,軍事以高科技和空襲為主,傷亡數字極低。阿富汗說不上是美國的泥沼。

1975 年美國在南越,是冷戰的一部分,抵抗的是以蘇聯為總後台的共產主義全球擴張。南越陷落,被稱為「多米諾骨牌」的又一張,緊隨著就是高棉被赤柬攻佔。

西貢陷落導致數十萬越南船民投奔怒海,金邊陷落造成 20 萬華人被殺;但有許多華人在網絡社交媒體歡呼美國撤退喀布爾是醜陋的一幕。那麼「投奔怒海」的場面,難道充滿美感?還是赤柬那堆殺戮戰場的骷髏山,更充滿「美學意義」?

拜登撤軍,確實繼承前任杜林普政策。但拜登撤得太缺乏準備,而且拜登和賀錦麗這對正副總統形象,缺乏杜林普、彭斯、蓬佩奧時代的殺氣。

塔利班怕杜林普彭斯政府,卻不怕拜登與賀錦麗。有時戰場勝敗之間,只憑一鼓作氣。今日的拜登,對於塔利班,確實是少了一片震懾的氣場。

另一個因素,是塔利班的組織力強於阿富汗政府軍。塔利班植根於阿富汗山區,尤其東部與巴基斯坦接鄰,政府軍難以清剿,就像螞蟻洞穴,充滿四通八達的孔道。塔利班是一場革命運動,本來就反對阿富汗傳統的部族制度,要建立一個統一的伊斯蘭原教旨王國。

曾為美軍工作 8 年的 Mohammed Arif Ahmadzai 需要緊急申請特別移民簽證逃離阿富汗。 圖片來源:Paula Bronstein/Getty Images

在阿富汗鄉間,塔利班宣傳阿富汗人民要抵擋外國勢力。政府又缺乏地區資源分配,阿富汗利用此一空間,發展組織,而且由普什圖族以外(塔利班的主力本來屬於普什圖族)招募新血,一旦遇到空襲,還可以進入巴基斯坦西部,與那邊的塔利班匯合。正如 30 年代末期,華北的陝甘寧邊區,背後有蘇聯做後方。

美國對阿富汗,沒有對朝鮮半島和越南那分著緊。不論共和黨還是民主黨,這一點態度一致。況且兩黨早有將阿富汗回復真空的意圖。一來美國早知道這種地方無力建立議會民主,即使有美國扶植,以伊拉克為例,也很難長久。第二是即使阿富汗塔利班化,威脅只會是巴基斯坦或印度,而且長期對中俄不利,對美國並無利益威脅。

除非塔利班在建國後形成另一個網絡遙控的恐襲基地,在歐美各國號召聖戰者發動恐怖襲擊。在這方面,阿蓋達和伊斯蘭國的「遺志」,倒可以由塔利班繼承。

即使塔利班在阿富汗施行暴政,大量難民只會湧往巴基斯坦或印度,最多由歐洲接收。越南船民最終獲美國加州收留,阿富汗不可能重演。

政治涉及計算。一條方程式,利弊互見。只要利略大於弊,拜登政府一定會做。何況軍費增加,超越兩黨,省下來的阿富汗軍事開支,到底會用在哪裡?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