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流盛世:外語作品大熱,字幕翻譯捱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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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 的法國劇集「亞森.羅蘋」(Lupin)附設英語字幕。 圖片來源:Netflix UK & Ireland/Twitter

從西班牙的「紙房子」到法國的「亞森.羅蘋」,以至韓國的「魷魚遊戲」,非英語影視作品廣受歡迎,字幕翻譯員可謂功不可沒。他們作為節目與觀眾的橋樑,讓大家跨越語言屏障,以故事交流。但當業內求才若渴,很多譯者卻陸續離開,因為串流平台賺個滿堂紅,自己卻長年受到剝削。

倫敦大學學院翻譯研究中心教授 Jorge Díaz-Cintas 認為,各串流平台從英語製作主導變成「真正全球化」,加上疫症大流行,令字幕翻譯需求激增,此行人才正短缺。但專為日語影視作品製作英文字幕的 Katrina Leonoudakis 反駁:「與其他需要熟手技工的行業一樣,問題不在『短缺』,而是公司不想為可用的資深翻譯人員付錢。所謂『短缺』就是資本家的『我們不想付錢』。」

有韓裔美國人發佈影片,指出「魷魚遊戲」的字幕翻譯不夠精準。 圖片來源:youngmimayer/TikTok

40 歲的 Anne Wanders 兩年來為多間串流媒體供應商把英語翻譯成德語,包括其中一間全球最大型的字幕公司。家在多蒙特的她,十分喜愛此兼具創意及挑戰性的工作,惟薪水低於最低工資,無法以此維生。「有這樣的工作很好,但若要用存款補貼就不是了。它不是工作,是被佔便宜。」Wanders 直言:「可悲的是,有人問我『應否嘗試成為字幕翻譯』,我會說『你別做,那不值得你花時間』。」

Leonoudakis 指出,英國羅漢普頓大學翻譯及電影製作榮譽教授 Pablo Romero-Fresco 曾寫道,多數電影逾半收益來自翻譯及無障礙版本,但這方面的花費僅佔成本的 0.01% 至 0.1%。她認為「對製片商及串流平台而言,翻譯是巨大的利潤推動器」,但它們「拒絕向資深的專業人士多付幾美元,改選平庸的最低投標者,只能說充分凸顯出他們的貪婪,以及對翻譯工藝、對所僱的電影人創作之藝術並不尊重」。

字幕翻譯員的待遇,確實未見改善。他們多為語言服務供應商(LSP)這類外判公司工作,而無論要花多久鑽研一句對白,報酬仍是按播放時間逐分鐘計算,部分人收費低至每分鐘 1 美元(約 7.8 港元)。英國字幕員協會主席兼歐洲視聽翻譯代表 Max Deryagin 承認,行內現有大量工作,但同業為了維持生計,普遍飽受壓力及過勞,於是最資深一批紛紛轉行,或從事其他報酬較高的翻譯。

當最有經驗的字幕員退出,他們很快會被誰取代?業餘愛好者、兼職人員、學生之類的人。然後,理所當然,這會影響質素 —— 翻譯愈來愈差。

「魷魚遊戲」的字幕爭議,或是最好例子。不少精通英韓兩語的人批評該劇的英文翻譯差強人意,令觀眾未能真正欣賞作品。韓國翻譯員協會會長陳室熙(천실희,音譯)相信,字幕水準不穩歸咎於「長期低薪」,並指這「窒礙了合適人選入行,部分情況下更改以廉價機器翻譯,加少量人為潤飾的方式。」她認為,外判「令真正的翻譯員所得無幾」,行內亦無動力培訓專業人才。

除了金錢,字幕翻譯員得到的工期也很短。作為 Disney+、Netflix 和 Amazon Prime 等串流平台的字幕供應商,True Subtitles 往往只能用兩天來翻譯一部電影,但創辦人兼行政總裁 Mara Campbell 記得,她在 1999 年入行之時,通常有一星期可用。「我真不知道當時是否比現在要好,但人工肯定總是過低。周轉時間是最差的部分。」即使同業仍充滿熱誠,也逐漸有人因低薪而走。

從事翻譯 30 年的 Tiina Kinnunen,曾為「宋飛正傳」及「白宮群英」製作芬蘭語字幕。她認為,語言服務供應商持續投資在錯誤的地方,「想把很多事情自動化」。Kinnunen 相信,在未來的字幕翻譯,科技扮演一定角色,但需要慎重安排,「無論它是真正幫助人們更快完成工作的東西,抑或純粹是為科技而存在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