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 16 日,智利的 Cristina Calderón 女士離世,終年 93 歲。身為雅加人(Yaghan)的 Calderón 一直努力保存族人語言,並在 2009 年獲智利政府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人類寶藏」。隨著 Cristina 離開人世,雅加語也失去了最後一位母語使用者。
智利最南端的火地島(Tierra del Fuego),是族人傳統定居地,至今已有 7,000 多年歷史。達爾文曾在 19 世紀中葉踏足南美,當時約有 3,000 雅加人;來到 Calderón 出生的 1928 年,就只剩下 100 人左右。那時族人仍遵傳統方式生活,在海上捕漁和捕捉水獺、在鐵皮或木板屋裡剪羊毛。後來,Calderón 一家搬到火地群島納瓦里諾島(Isla Navarino)北海岸的海灣 Bahía Mejillones 生活。
當地人以捕撈貝類為生,Calderón 亦在此成長,原本的祖傳定居地已隨人口遷離而逐漸沒落。赤身塗滿海豹脂肪抵禦嚴寒的男人,撐著樹皮製獨木舟出海的畫面、在船上學習捕獵,用石頭砸海鷗的日子,也成為了 Calderón 的回憶。往後伴隨著 Calderón 的雅加人身份特徵,或許只剩下雅加語。
9 歲前的 Calderón 只懂說雅加語,及後從教母的丈夫身上學習西班牙語。雅加語屬於孤立語言,1865 年,傳教士 Thomas Bridges 才編纂了一本收錄 32,400 字的英語-雅加語詞典;此前從未有人以文字記錄之。語言盛載著使用者的生活,雅加語亦如是;ilan tashata 指來自南方、冬季帶雪的強烈風暴;tuock-olla 表示僱人鑿骨做矛頭。不同語言都有其細緻之處,在雅加語裡,mamihlapinatapai 就用來形容兩個人之間,「希望對方做彼此想做但都不敢做之事」的眼神,1994 年健力士世界紀錄更將之列為世界上最簡潔的字詞。
然而,早在 Calderón 的時代,雅加語已開始失去活力。曾研究雅加語言的語言學家 Yoram Meroz 曾向英國廣播公司(BBC)透露,當自己向 Calderón 問起 mamihlapinatapai 一詞的事時,Calderón 卻表示不認識這詞。Meroz 表示:「在她人生大部分時間裡,可以用雅加語交談的對象並沒有很多。」Calderón 的妹妹 Úrsula 於 2003 年去世;當另一位雅加語使用者 Emelinda Acuña 亦於 2012 年去世時,世上便只剩下 Calderón 最後一位雅加語母語使用者。
Calderón 有 7 位孩子、14 位兒孫尚在生,但無一像她一樣說雅加語。Calderón 在 2016 年接受西班牙「國家報」(EL PAÍS)採訪時表示:「(小時候)每個人都說雅加語,後來他們陸續死去,只剩下我一個人。孩子們覺得丟臉,白人會笑他們,他們不想學這語言。」更別說這種語言有 32,400 個單詞,相比人們平時常用 5,000 個單詞來溝通,是個巨大的數字。
儘管後代並非以雅加語為母語,但 Calderón 一家仍致力保存這種它。他們用大量時間製作錄音、舉辦研討會及記錄雅加人的故事。Calderón 與已故妹妹 Úrsula 以西班牙語講述的土著本族傳說故事,便由孫女 Cristina Zárraga 於 2005 年整理成「我想給你講個故事」(Hai kur mamashu chis)一書出版。Calderón 生前最後幾年,亦與 Zárraga 一同製作繼傳教士 Bridges 版本之後的另一本西班牙語-雅加語詞典,當中附有收錄部分單詞讀音的 CD。
Calderón 的女兒 Lidia González 是智利政治家兼當地新憲法起草代表之一。她在 Twitter 上表示,隨著母親離世,雅加語裡中的經驗知識丟失了,但憑著母親生前留下的詞典,仍有機會拯救雅加語。它能否從死語中復生尚未可知,可正如 Calderón 本人在 2017 年形容:「其他人可懂得,但不能像我一樣運用、了解它。」2016 年時,Calderón 曾透露雅加語中,自己尤其喜愛 januja(月)和 lamp(日)二字;如今,這位「人類寶藏」已帶著只有自己理解的日月之美,離開了世界。